谢槐钰端坐在书桌前, 面前铺着许多张发黄的宣纸,他在练字。
他提笔落下, 字体在纸上蜿蜒而出, 每字落笔之处都顿了顿,带出些胖胖的圆润意味, 与他常写的小楷或擅长的行书都不相同。
白术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见谢槐钰写了一张,便道:“这次的是什么字体?以前倒是从未看你写过。”
“颜体字。”谢槐钰回道:“你觉得我写的如何?”
“好看是好看的。”白术说道:“只是这字体与你性格并不太相合, 因此总有些违和之感。”
“的确是不相合的。”谢槐钰闻言便笑了, 他捏着白术下巴,在他唇上轻啄了几下,赞赏的说道:“你字虽写的不好, 但却是看得懂的。这字体是我祖父常用。他乃性格敦厚方正之人, 这字体端方质朴, 自是最适合他的。”
谢槐钰如今模仿的字迹, 便是谢家老宅中所留下的自己祖父的字迹。
他祖父曾回白塘村谢家老宅住过多年, 在此也留下了不少墨宝, 此时正好可以供他好好观摩学习。
一个写字已经自成一体的人,要更改自己旧有的习惯, 是十分难的。
为了模仿这字迹,谢槐钰已经苦练了三日。
直到今日,他才终于抓住规律, 在每字落笔之处略顿了顿, 总算是仿出了一些他祖父的风范了。
说来谢槐钰之所以模仿字迹, 为得正是白术身份一事。
白术的身份太低,只是个乡下哥儿。若是他直接同谢爵爷提出,必然是要遭其强烈反对反对的。
谢槐钰也并非怕了谢爵爷,他本不是什么愚孝之人,和谢爵爷关系还十分不好。
如若是旁的事情,谢槐钰铁定是直接和谢爵爷针锋相对,以谢家爵位威胁,逼得谢爵爷不得不同意。
但白术之事,他却不愿如此。只因大宣舆论,对女子特别是哥儿十分不公。
若白术还未进门,便逼得谢家父子相争,必定会因此落人口舌,与他始终是不利的。
对如何给白术个身份这事,谢槐钰是很早之前便已开始着想了,也是直到今日,才想到了这么个法子。
他模仿自己祖父的字迹,便是为了伪造他的手信,捏造出一封自己与白家的婚约。
有了这封婚约,便是谢爵爷不喜白术,但自己的爹都留了书信,谢家娶了白术也是名正言顺的了。
如今谢家大局已定,谢槐钰便也大胆着手来做了。
因着他祖父在乡下居住期间,曾经不慎落过一次河,病了数日。
他便故意编出一个祖父落河之后,被白家人搭救的桥段。
毕竟祖父落水这等事情,是谢家之人全都知道的。但白家有没有搭救,往日在老宅伺候的老仆也全都不在了,因此并无人可以佐证了。
那伪装的纸,谢槐钰也是做了手脚的。他特地寻来陈年的老宣纸,再找人做旧了一番。
待那纸拿到手时,便是发黄发硬,同桌上那些没什么不同了。
谢槐钰组织好语言,先打了个腹稿。
待提笔以后,又删删改改,写了四五十遍后,才总算得了一份字迹语言都满意的。
他将那份手信放入一堆祖父写的信笺之中,再找人来辨认,便是谁也分辨不出到底哪一张才是伪造的了。
直到这时,谢槐钰才终是放心下来,把多余的那些稿纸都扔进火盆里烧了。
置于那张手信,他折好后放入一个略旧的红木匣子。
预备着下次回京时亲自带去给谢爵爷看,作为向白术提亲的凭证。
备好了这些,谢槐钰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
纵是他还有两年守孝之期,但只要先把婚事定下,便已算给了白术一个身份,也不好让他继续这般蹉跎。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是解决了一件大事,但谢槐钰心中却升起一阵烦躁,让他久久不能静心。
谢槐钰摇摇头,压制住心中杂念,回到了卧房。这几日因着这手信的缘故,谢槐钰都是宿在谢家老宅的。
半夜,谢槐钰辗转难眠,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窗外,便见透过朦胧的窗纸,院外的天似乎亮的有些过了。
窗外,一个黑色的人影正静悄悄的向前移动。
谢槐钰一身冷汗,警觉的翻身而起,摸出了枕下一把匕首。
趁着那人影还未走到门边,他退到后窗,推开朝下一望。
谢家四处被橙色的火光包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烧起来的!
“走水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仆役终于发现了失火。
他大叫一声,四周便有丫鬟和仆役拿着水桶、水盆从房中跑了过来。
门口那贼人似乎是被人发现了,也顾不上躲藏,径直一脚踹开房门,冲入房中。
却见屋中并无一人,从后窗望去,谢槐钰沿着那颗大树爬下,几步跳到地上去了。
“快!别让人跑了!”那贼人大喊一声,从窗口放出信号,便又有无数人冲入谢家老宅,在火光中挥刀砍向谢家众人。谢家的护卫们也一一涌上,拼死抵抗,不敢让那些贼人冲入后院,伤了自家少爷。
谢槐钰躲躲藏藏,捏着匕首一路冲向书房,书房中还藏着许多重要物件,还有那伪造的手信,他必是要拿到的!
院中火光越来越大,烟雾缭绕之间,谢槐钰这才发现,书房早已被一片火海包围。
他心中一个咯噔,沉了下去。他伪造的手信,还有他祖父的所有笔墨全在其中,这一把火后,他就算是想造也造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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