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半灵愣了一会, 才意识到裴亦辞说了些什么,脸上瞬间热得有些发烫。
裴亦辞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眼中笑意更重。
可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忽然笑意稍敛, 默默低头给齐半灵夹起菜来。
齐半灵微赧着脸埋头吃菜,没注意到身边的裴亦辞微不可查的变化, 很快就同裴亦辞一道用完了午膳。
裴亦辞重新唤了外头候着的宫人们进来伺候,倚绿便领着一众宫女进去收拾台面, 又伺候着齐半灵和裴亦辞二人漱了口。
看着齐半灵把口中的茶汤吐进漱盂里, 裴亦辞才开口问她:“时辰尚早,要不要一起去北苑逛逛?”
北苑便是宫人们常说的那个栽满美人香的禁苑,因为在御花园北边而得名。
可这夏日午后,日头最烈, 急着这时候出去做什么?
齐半灵心里疑惑, 扭头看向裴亦辞,却见他眼里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在里头, 不由一愣。
倚绿听到这里, 笑着凑上前对齐半灵道:“娘娘昨日受了惊吓, 今儿出去散散心也好。奴婢命人来备着轮椅和伞,不会让娘娘累着晒着的。”
经过了那么多事儿,好容易见裴亦辞和齐半灵解开了误会,倚绿也算是偷偷松了口气。
既然裴亦辞主动提出要和齐半灵去北苑逛逛, 她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毕竟齐半灵下半辈子都会在这四四方方的宫里度过, 得了裴亦辞的爱重, 倚绿也才算能放下心来。
就这样,齐半灵被裴亦辞亲自推着一起去了北苑。
自打兴哥儿误闯禁苑,齐半灵进来寻了兴哥儿出去之后,她便再也没进过这里了。
如今这个北苑里头,美人香早已过了花期,满苑都是绿意盎然的景象。
到了禁苑门口,裴亦辞便遣退了宫人,独自推着齐半灵从一条小径朝北苑正中的亭子走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苦练,加之昨日的刺激,齐半灵已经能下地走一段路了。
因此一到亭子外,齐半灵便站起身来。
裴亦辞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搀着她慢慢进亭子里坐好,随后便坐在了她身边的石凳子上。
齐半灵若有所思地看着亭子外这一大片美人香,扭头却见裴亦辞正沉默着望着自己。
裴亦辞一路上都没再开口,齐半灵当然早已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却没直接开口问他究竟怎么了,而是脑中寻了个话题,笑了笑道:“没想到大都这样冬日干冷的气候,竟能养活这么大一片美人香。”
裴亦辞闻言也朝亭外看去,良久,才缓缓开口:“当年你常因为养不活折晖带回来的美人香种子而生闷气,我……更喜欢看你开怀的样子。”
当年他对齐半灵多有误会,可移活美人香却如同他的执念一般,遍寻有经验的花匠精心伺候,失败了两年,才终于在第三年栽活了这满苑的美人香。
看到齐半灵眸中的点点星光和微微上翘的唇角,裴亦辞忽然觉得,当年这番费尽心思,全都是值得的。
他沉吟了一下,哑声道,“阿娆,这么多年来,你半点都没变。”
齐半灵怔了怔,却见裴亦辞抬眼,认真地望着她,“可笑我一直自诩深情,这八年来,我只当是当年自己错信了你。现如今才知道,那个自私狭隘,背弃我们誓约的人,却恰恰是我自己……”
想象着齐半灵前些年在襄武受的苦,那样偏冷穷困的地方,连襄武县令都敢欺负到她头上。可他却半点都不体恤她的苦处,将她接回大都后,还百般冷落于她……
裴亦辞想起这些,眼底微微发红。
就连当年在战场上负重伤拼杀,裴亦辞也从没有过这样的手足无措。
面对着齐半灵,他心中有千万句话要讲,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齐半灵回望着裴亦辞,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昨天的她,彻底把过去的事情一一都回忆了起来。
当年先皇尚未驾崩,她还是齐家无忧无虑的二姑娘,裴亦辞还是先皇的七皇子,那段青梅竹马青涩甜蜜的片段,就像昨日发生的那般全都回到了她的脑海。
可回到大都之后的种种,她却也没忘。
他们两人七年未见,误会八年。齐半灵能理解裴亦辞为何这样冷待自己,她也明白,这些年来,裴亦辞的内心未必不比她更煎熬。
但是这些不代表她就能完全接受裴亦辞对她的不信任。她从来不是一笑泯恩仇的性子,就算裴亦辞如今贵为天子,齐半灵也没法说服自己立马就对他没了隔阂。
可听到裴亦辞这番话,齐半灵终究还是有些动容。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裴亦辞忽然起身,半跪在齐半灵面前,一边抬头望着她一边接着说道:“我知道,我没资格立马就乞求你的谅解。但是阿娆,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余生来弥补这八年来我犯下的大错,好不好?”
齐半灵低下头看着裴亦辞黑魆魆却带着诚挚的双眼,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裴亦辞大喜,站起身轻轻将她拥入了怀中。
裴亦辞推着齐半灵回到凤栖宫的时候,两人脸上都没什么异样的神情,宫人们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北苑里说了些什么。
夜里,八公主如约从太妃那里回了凤栖宫,和裴亦辞与齐半灵一道用了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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