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晚膳时齐半灵的样子, 裴亦辞垂眸,端起桌上的茶盏,小啜了一口。
冯许见裴亦辞不说话了,略抬头看了他一眼:“陛下, 可有什么不妥?”
裴亦辞摇摇头:“无妨,若是你再有发现,记得先来回禀朕一声。”
冯许低头应是,心里却有些奇怪。
追随裴亦辞多年, 一直在替裴亦辞做事,知道裴亦辞的习惯,一个命令向来不会重复第二回。可这句话裴亦辞刚刚就说过,怎么又和他说了一遍?
冯许当年之所以会被裴亦辞看中, 就是因为他只埋头做事, 从不多问多说的性子。
他只听从裴亦辞的吩咐行事, 既然裴亦辞强调了两遍,他牢牢记住就是, 也不会去深究其中的原因。
因此虽觉得有些奇怪, 他也不多去想, 领了命便告退了。
冯许离开后,裴亦辞便起身也朝饭厅外走去。
见裴亦辞出来了, 孙禄连忙迎上来:“陛下,您是回行宫备下的寝殿歇息, 还是去皇后娘娘那里?”
裴亦辞脚下一顿, 才道:“先去书房。”
当年行宫建造时, 为了让来行宫疗养的皇帝不耽误正事,便仿照建章宫的规制,在皇帝的寝殿边上建了书房。
不过孙禄还是没明白,这近来国事也不多,陛下来之前已经把折子批完了,若是百官再有上书,也是明天送来,陛下大晚上的还去书房做什么?
想起晚膳时裴亦辞和齐半灵之前微妙的气氛,他心里一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便随着裴亦辞朝书房去了。
裴亦辞进了书房,便从书架上选了本书到案边仔细读了起来。
孙禄偷偷瞄了眼书皮,见是《盐铁论》,不由地就想起万寿节当日皇后娘娘送的那本书来了。
只不过那本书被好生收在了建章宫的小柜子里,这趟过来似乎并没有带上。
看裴亦辞沉默着读书,身上却隐隐有着迫人的威压,孙禄埋着头侍立在角落,一声大气也不敢出。
孙禄跟着裴亦辞也有四年了,早就适应他冷着脸的模样了。
可自从裴亦辞北征归来,孙禄却发觉,裴亦辞身上经常带着股摄人的煞气。
他大致猜到了原因,看了眼满身煞气的裴亦辞,小心翼翼地缩了缩脖子。
孙禄正在琢磨晚膳时帝后之间发生了什么,外头突然有个小太监来回禀:“陛下,奴才有武进侯府的事情要报。”
孙禄一个激灵,他记得前几日钟世昌那外室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传到裴亦辞耳边的时候,他虽一句话没说,却派人去盯着武进侯府,只吩咐不论那边出了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告知他。
这倒也不难理解,毕竟齐大姑娘也是赵国公的亲妹妹,陛下必然不会眼看着她被钟家欺负而袖手旁观的。
裴亦辞让进来,那个小太监便小跑着进来禀报道:“陛下,钟二爷那个外室刘氏可真不是个省事的,这段时日她哥哥拖家带口的来了大都,刘氏就仗着肚子成天跟钟二爷闹着要贴补。钟二爷拗不过她,似乎至少拿了一千多两出来了。”
裴亦辞锁紧了眉头,连孙禄都跟着一惊。
一千多两?
以钟世昌的官位,他也只在兵营,不是什么油水多的衙门,年俸加之冬夏的冰敬碳敬也顶多不过一百多两。
虽说钟世昌是武进侯次子,可这武进侯府人口众多,又不是有实权封地的爵位,也有传言说武进侯夫人不擅掌家,手上的铺子庄子个个入不敷出,每个月各房份例想来也不多。
孙禄算得很快,这一千多两若只来自于这些,毛估估都得是钟世昌不吃不喝不送礼不待客,至少七八年才能攒下的了。
他哪来的那么多钱,难道为了个妾室还去和父母开口要钱了?这也太丢人了。
果不其然,裴亦辞也问:“这钟世昌哪来的这么多钱?”
那小太监想想也觉得滑稽,忍着笑告诉裴亦辞:“咱们在那边的人打听到,钟二爷还悄悄去当铺当了些东西。”
为了个妾室,堂堂一个侯府公子军营将领,居然能做出去当家当的蠢事。
就算那钟世昌与他不是连襟,单单只说他的所作所为,裴亦辞也只觉得可笑。
他手上的书“啪”地一声就甩在了桌上,吓得孙禄和那个小太监都跪伏在地上,连连求他息怒。
他默了默,又问:“皇后那边知道了吗?”
那小太监赶紧回道:“皇后娘娘这几日一直让负责采买的太监注意武进侯府那边的情况。咱们一直跟着钟二爷的人说,当铺外头遇上了那个小太监,想来没多久,皇后娘娘也会知道了。”
孙禄虽跪在地上,却明显感觉到裴亦辞盘旋了一晚上的那股子煞气莫名消减了一些。
裴亦辞嗯了一声,让那小太监退下了。
待那小太监离开,裴亦辞看了会书,便出了书房朝行宫的寝殿走。
孙禄紧紧跟在裴亦辞身后,心里却嘀咕,陛下知道那位钟二爷这么可笑的行径,怎么也不说如何处理,光问皇后娘娘那边知不知道?
难不成,陛下还等着皇后娘娘来求他做主?
孙禄想到这里,心里暗暗呸了自己一口。
陛下九五之尊,深谋远虑,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因为来了行宫,负责采买的小太监不方便传递消息,因此齐半灵那边,过了好几天才知道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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