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煊记得, 上辈子建德帝是明年夏天崩的, 很突兀倒下, 之前并没有卧病在床。
只可惜, 其时他身体状况已经极为糟糕, 处理封地重大事务, 以及为顾云锦母子谋求后路, 已经耗尽了他全部心力,他也没参与夺嫡,因此, 此前京城的发生具体事宜,他并无多加关注。
不过,这也够了, 除了血海深仇必须报以外, 赵文煊并没倚仗前世记忆的打算。
即便没有上辈子记忆,按照建德帝如今身体状况, 再结合京城局势分析一番, 他也必然会让精兵潜伏进京的。
几万兵将, 要无声无息潜伏下来, 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提其他, 只一个每日的吃喝,便颇难掩藏。
赵文煊打算让三千精兵潜伏在京郊据点,那庄子已储存下足够粮食, 菜肉之类也有商队掩饰, 不难隐瞒。
通州、宛平毗邻京城,几个秘密据点能藏下一万人左右,至于剩下的数万精兵,只得分别在昌平、顺义之地汇合,分散潜藏下来。
这两处距离京城不过百里,急行军不足一日便至,若说京郊数千精兵是应急之用,后面的数万兵将,便是赵文煊的最重要部署。
若到了万不得已之时,拳头硬才是硬道理。
赵文煊亲自提笔,写了一封密信,将一应安排细细写下后,末了,又再次嘱咐冯勇须慎之又慎,绝不可暴露了行藏,让人心生疑窦。
用火漆封了信,赵文煊将其交给徐非,徐非小心接了,谨慎放入怀里。
今夜的隐秘之事还没吩咐完,把大兴那边安排妥当后,赵文煊又问道:“坤宁宫可有异常之处?”
徐非回道:“回禀殿下,昨日太子被软禁后,皇后焦躁不安,如今坤宁宫内很是压抑。”
他将有关的消息情报交到主子手里,想了想,又道:“属下以为,我们的人,可以开始试探。”
赵文煊从没打算轻易放过皇后,很久之前,他便命坤宁宫探子仔细留意,寻找各种可乘之机,不过皇后到底经营了数十年,篱笆扎得还算严密,特别贴身伺候者,非心腹不能近前。
只不过,如今太子遭遇了重大变故,坤宁宫人心惶惶,赵文煊的探子发现了些许缝隙,或许能就此突破。
赵文煊颔首,“那就先试探一番,但绝不可轻易暴露。”
徐非利落领命,告退出了外书房。
赵文煊沉思良久,方站起回了明玉堂。
*
坤宁宫的日子,确实很不好过,上至一国之母章皇后,下至太监宫人诸仆役,皆沉浸在压抑的气氛中。
其中,又以大宫女白露为最。
“啪!”一声响,皇后连茶水带杯盏,一股脑仍在白露身上,她怒道:“这般烫的茶水,也敢端上来给本宫,你是如何当差的。”
距离太子被呵斥软禁,已经过去了三天,建德帝却丝毫没有解禁东宫之意,皇后密切关注通州常平仓一事进展,任明蔚被关入大牢,原本也不敢攀扯太子,只是受了刑以后,他便支支吾吾起来了。
看在建德帝眼里,更觉得太子难脱干系。
皇后心急如焚,一再传信催促庆国公府,只可惜建德帝正密切关注着这事,谁也不敢胡乱插手,章今筹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却收效甚微。
这个时候的皇后,居于坤宁宫内有如囚笼中的困兽,她私底下甚至怀疑庆国公没有尽力,偏如今娘家是唯一能借力的地方,她隐忍不能发,只得将一腔愤慨焦虑,往跟前贴身伺候的人撒去。
往日岑嬷嬷在时,她心智不低,坤宁宫遇上挫折时,她既能屏退众人安抚皇后,还与主子一同分析局势,出谋划策。
皇后轻松很多。
只可惜岑嬷嬷没了,换上一个白露,相较之下,这大宫女显得格外逊色。
每每这个时候,皇后都会想起乳母,对白露不满更添几分,于是,白露便遭了殃。
皇后瞥了眼已“噗通”一声跪下请罪的白露,厌烦挥挥手,“下去罢。”
随后,皇后又吩咐道:“下去传了太医看看,白露今儿不必过来了,好好歇息罢。”
她勉强按捺心绪,语气缓和了些。
说实话,皇后也不是不知道施恩心腹的道理,只是她性情本高傲张扬,满腔怒火之下,自然不会顾忌个把奴婢。
白露谢了恩,低头退了出去。
离了正殿,搀扶她的小丫鬟道:“白露姐姐,我替你跑一趟太医署可好?”
白露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没怎么烫着。”
冬季衣裳本就几层,白露了解皇后性情,还特地穿厚了些,一盏茶水不多,扔过来时又撒了些,她只觉肩部有小许疼痛,也不厉害。
回去抹点药就好了,坤宁宫如今境地,一个宫女的小烫伤,还是不要讨人嫌的好。
小宫女叹了一口气,“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白露沉默了,或许问,到底还有没有尽头吧。
小宫女还有差事,将白露搀扶回屋后,便匆匆折返了。
白露解了衣裳,肩膀上臂部位有隐隐烫红,也不算很痛,她叹了口气,绞了冷帕子敷上,便心不在坐在床沿发呆。
主子的脾气,她不是不了解,为人奴婢的,受点气也不是说忍不下去,白露唯一担心的,就是太子没能登上大宝,皇后会跟着一起遭殃。
白露当坤宁宫大宫女已多年,她不但清楚皇后与张贵妃的仇怨有多深,甚至连主子与秦王之间那些不和谐,也知道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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