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秦王过来了吗?”皇后微微蹙眉, 问道。
一旁伺候的大宫女白露听了, 忙福身道:“回禀娘娘, 方才等候的小太监打发人过来说, 殿下还未出御书房。”
自从皇后乳母岑嬷嬷出宫荣养后, 白露便成了皇后身边的第一得意人。
她并不知晓前事, 但却能敏感察觉到, 对于秦王,主子似乎并非如外边传的那般视若亲子,白露是个伶俐人, 心下早有了计较,因此现在提起秦王时,语气既不亲近, 也不显得疏离, 只寻常对待。
显然她是对的,皇后闻言并未觉得不妥, 只点了点头, 命人再去打探。
白露领命, 亲自打发了小太监出门。
皇后则端起青花茶盏, 掀起碗盖呷了一口, 这寻常她极为喜欢的东海龙舌, 如今喝着没滋没味的,她随手便将茶盏搁在炕几上。
她心里存着事。
白嬷嬷突然断了联系,事情必然有变, 只是如今大兴王府早被肃清了, 皇后仅就残余了零星眼线在里头,这眼线当初是由于身处外围才幸免于难的,因此如今打听消息肯定也流于表面。
眼线回禀道,白嬷嬷暴病身亡。
皇后知道里头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白嬷嬷什么身份?正在办何等差事?没人比她更清楚,这突然就死了,肯定是事败被杀。
只因白嬷嬷哪怕年纪大了突发急病,只要不是立即咽气,她身负重任,死前肯定会传信京城,交代好一应事宜的。
总之一句话,不可能突然中断联络的。
白嬷嬷事败,皇后固然痛心惋惜,她不是心疼白嬷嬷,而是心疼那西南奇毒,那毒厉害得很,可惜不知出处,只偶然得了些许,没了就没了,再无法补充。
这头一等的制胜利器便不可再得。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皇后不知道,赵文煊究竟从白嬷嬷处得了多少信息。
他有没有知悉,这个幕后指使者是她?
钳制白嬷嬷的手段,皇后当初是反复思量过的,因此很有把握,而那老奴才的性子,她也给细细给摸了透彻,这人哪怕事败后,亦很可能梗着脖子闭口不言。
这也是皇后当初考虑再三,才决定将这事交予对方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只不过,皇后从来不敢小觊赵文煊,这外甥手段能力一等一,即便她不愿意承认,心里也是明白的,对方比之她的亲儿子,水平高了不是一个档次。
这也是皇后为何这般忌惮赵文煊。
这么一个能干人,即便白嬷嬷不开口,他也必能从些蛛丝马迹揣摩到一二。
只是这个一二,究竟有多少呢?
皇后面色沉沉,眉心越蹙越紧,颇有些坐立不安。
这两年里,不但建德帝陡显老态,皇后看着了也憔悴了不少,她昔日凌厉的眉眼依旧,只是已少了明艳之感,看着比从前大了起码八.九岁。
建德帝主要是因为频频病卧,以及两个糟心儿子虎视眈眈;而皇后则是因为张贵妃步步紧逼,越王崛起日益压过太子,她的诸般谋算却一再失败。
东宫连连受挫,虽还有庆国公一干人顶着,仍算能与越王势均力敌,但老实说,这二年太子颓势已显,面对这么一条只许成功不能失败的道路,皇后思及此,每每焦虑难眠,显老是必然。
尤其是大半年前,大兴又出了这么大的漏子,直接打乱皇后全盘计划。
皇后眉心深锁,只希望白嬷嬷那老奴才嘴巴够硬,没有吐露出半分。
至于钳制白嬷嬷的重要手段,她那年逾八旬的老母亲已于年初去世,皇后并没在意,棋子都死了,这老婆子活着也没用,一个奴才秧子能活了近九十年,真是走了大运。
皇后命人请了大夫,确定了白老婆子是自然老死后,便丢开手不管了。
她最担心的,肯定就是赵文煊得知真相。
但好在的是,这大半年来,大兴那边并无半分异常,特产礼品之类的物事一如往常准时抵京,她试探性写了书信过去,赵文煊亲笔回信,语气亦未见不妥。
皇后才略略放下心。
之所以会如此,全因皇后并不知道章芷莹的事同样败了。
赵文煊要复仇,但也立定主意一劳永逸,他仔细思量过后,认为现在并不是与皇后东宫撕破脸的好时机,因此他将章芷莹的事情按捺下来,对外只宣称王妃重病。
后来没多久,果然又来了一封梅花笺。
章芷莹下毒一事被捂得很好,除了赵文煊及手下一干心腹,其余人等一概不知,皇后自然没接到消息,她那时候还不知白嬷嬷的死迅,便迫不及待送出就第二封密信,询问事情可有成功。
赵文煊接了这封信,在司先生指导下,顺利用两盒子“香膏”显露了字迹。
他看过书信后,又从章芷莹嘴里拷问出一个传信渠道,然后便命手下人仿了她的字迹语气,回了一封信过去。
信上“章芷莹”说是事情失败了,且紧接着她又病倒,十分严重,沉疴难起,最后不忘表了一番忠心,让对方记住承诺。
这封信仿得天衣无缝,皇后没有生疑,她当然知道章芷莹为何病倒,只是她没想到对方这么不中用,仅用一次身体便不行了。
章芷莹在皇后眼中,从来都是一个棋子,既然没用了,她随即便丢开了手,毕竟那时恰逢白嬷嬷暴毙消息传来,她心惊肉跳,注意力立即被转移开去,无暇分神于这无用侄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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