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毒的地方安排在寝殿的西二间, 如今虽是白日, 但也燃起一排蜡烛, 室内光线不逊殿外分毫。
屋里连夜整理过一番, 如今只余必要的软塌之类家具, 还新搬来了个约一米高药浴桶, 屋里一侧还有数十个大小不等的药罐。
药罐底下一排炉子燃起, 药液沸腾,室内偏热且充斥着浓郁的辛涩药味。
司先生察过药罐子,估摸了一番时间, 颔首道:“殿下请宽衣。”
赵文煊平举双臂,随侍的两名心腹小太监正要上前,诸人忽听见外头殿门开合声起, 有极轻的脚步声往这边来。
寝殿早已被严密把守, 水泼不进,如今能往这里来的, 不作第二人选。
赵文煊放下手, 对司先生道:“此乃拙荆。”
他提前说过此事, 司先生自然了解, 他点了点头, 笑道:“大善, 此乃伉俪情深也。”
在赵文煊心中,顾云锦才是他的妻,自然称之为拙荆, 然而司先生本不拘小节, 对于他口中之人究竟是何身份,更不会却刻意去了解。
两人交谈很是和谐,屋里屋外都是赵文煊精挑细选的心腹,更实在置若罔闻。
二人说话间,深兰色撒花门帘被打起,司先生闻声看去,正见已一容色绝俗、身姿婀娜的华衣少妇缓步进门。
“王妃娘娘,在下有礼。”司先生只瞥了一眼,便立即收回视线,他拱手抱拳道。
顾云锦听了倒是一怔,她下意识看向赵文煊,男人颔首。
显然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顾云锦便压下心中诧异,敛衽下福,道:“先生有礼。”
她深深一礼,恳切道:“殿下身体,如今托于先生,万望先生不辞劳苦,多多费心。”
司先生忙虚扶,道:“此乃应有之义。”
解毒之事不宜迟,两人见礼完毕,赵文煊与顾云锦简单说了几句,便立即继续下去。
顾云锦上前,伺候赵文煊宽衣,直至他只剩了下身一条月白绸裤方罢。
赵文煊精赤上身,肌肉结实、线条流畅,常年习武的身躯爆发力惊人,他按照司先生指示,盘腿坐在罗汉榻上,双手置于膝上。
罗汉榻上的炕几早已撤去,司先生一扫平时云淡风轻的模样,神情严肃,眸光专注。
他展开一个针包,里头是密密麻麻的金针。
司先生捻出一枚,那金针有近半尺长,冰冷而锐利,在烛光下微微泛着红芒。
这些金针提前涂了药,拔除这毒,此药便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司先生垂眸,将那枚金针置于烛火之上煅烧片刻,再取出时,那红芒更盛,已经掩盖了金针原本的色彩。
室内安静无声,顾云锦立于榻前,紧紧盯着司先生动作,几连呼吸都忘却。
赵文煊看向她,目光温和,微笑安抚她。
顾云锦定了定神,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担心,赵文煊便半阖眼睑,专注凝神。
这边,司先生转身,动作又稳又准,将金针自赵文煊百会穴刺入,并轻轻捻动。
司先生医术高超,金针刺入时,赵文煊并无感觉,只不过片刻后,药力发挥,他只觉得有些许麻痒之意自百会穴而起,越演越烈,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便已成难以忍耐之势。
赵文煊面上平静依旧,呼吸也没有变化分毫。
只不过,这不过刚开始,司先生随即盘腿坐于他的身后,手一拂,捻起七八根金针,煅烧后,手在随即在他的背后一扫而过,那七八根金针便扎在赵文煊背上穴道。
司先生手上动作不断,越来越快,转瞬间,赵文煊身上便扎了一百多根金针。
赵文煊呼吸终于紧了几分,面上、身上迅速渗出汗珠,汇集成流而下,但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平静,且身体继续放松方便司先生针灸。
顾云锦美眸一眨不眨,纤手不知觉攒成拳,绞着手里那条丝帕。
她发现自己很心疼,难受紧张之意满溢,男人如此待她,她终究是把他放在心上了。
顾云锦重重喘了口气,一再告诉自己,这是必须解毒过程,能请到隐士出手相助,是件大好事。
只要熬过这一月时间,赵文煊就好了。
这般几次三番提醒,顾云锦终于觉得稍稍好受了些。
那边厢,司先生行至浴桶那边,开始提起那大小药罐,配置药浴的汤药。
待汤药配置妥当,针灸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司先生回到软塌这边,为赵文煊取针。
司先生果然是奇人,技艺高超,顾云锦算了开了一回眼界,只见他宽袖一拂而过,赵文煦后背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金针已尽数取下。
他绕到前头,如法炮制。
百会穴那一枚金针,是最后取下的,随即,司先生道:“殿下请起,到那边药浴。”
赵文煊睁眼,顾云锦忙上前搀扶,男人虽不至如此,但也没拒绝她。
身体已触及汤药,赵文煊的眉心当即一蹙,但随即放开,他按照司先生指示,将脖子以下浸在药液中。
不过,这还没完。
司先生随即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从里头倒出两枚殷红如血的丹药。这丹药小指头大小,一枚被透进浴桶中,另一枚则被放进一个药碗。
司先生手持药碗,来到最小一个药罐前,药罐咕嘟嘟喷着蒸汽,但他竟似不觉,信手便拎起滚烫的药罐子,将里头乌黑的药汁子倒进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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