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咱娘儿两个闲着也是闲着,不若您给灵歌讲讲这几年您家里头的趣事儿和奇事儿?”我耐下性儿来靠在椅背上,预备花上几个小时的时间逼迫自己听听姨母讲的故事,或许可以从故事中寻得蛛丝马迹。
我的这个请求正中姨母下怀,她巴不得我能问起此事,好让我对她府上有个先入的了解,以便……以便我将来嫁过去可以尽快投入到当媳妇儿的角色中。
姨母的这点心思我直接无视,静静地合着眼听她老人家清清嗓,正式从第一回开讲。
时间流逝得极为缓慢,经历了几次昏昏欲睡中强打精神的痛苦挣扎,就在姨母讲得口干舌燥难解难分之际,听得门外绿水禀道:“姨奶奶,小姐,表少爷来了。”
“快进来快进来!”姨母很是欢喜,一把拉住正要起身相迎的我的手,摁回椅上,道:“灵歌别动,坐着,眼睛又看不到东西,哪儿那么多礼?!”
我只好偏身坐着,侧耳听得步九霄踏进门来行至床前,便欠了欠身,道:“表哥好。”
步九霄冷冷哼了一声算做应了,只向他娘道:“娘,身体可感觉好些了?眼睛还疼么?”
姨母笑道:“身体已经无碍了,就是眼睛还疼些,那会子清音给为娘扎针前让为娘服了什么助眠的药,睡过去倒也没甚感觉。九霄啊,你灵歌妹妹眼睛也看不见东西,你去倒杯茶来给你妹妹喝。”
我连忙道:“不必了姨母,有绿水在,哪里要劳动表哥呢!绿水……。”
“诶!你叫丫头做什么!”姨母拍了拍我的手阻止道:“九霄是你表兄,做哥哥的自然要疼惜妹妹才是!九霄!还愣着呢?我怎么听不见你动弹?!”
虽然我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得出步九霄满是不愿与无奈,便淡淡笑道:“表哥断了半日的案子想必也累了,都是自家兄妹,不必那么客气。灵歌坐了这么许久也有些疲乏,恰好表哥来了,便接替灵歌陪陪姨母罢,灵歌先行告退回房了……。”
说着便要起身离去,无奈手仍被姨母死死抓着,听得她道:“你这孩子急个什么劲儿!你表哥才来你便要走,连话儿还不曾说得几句呢!——九霄!你还想让为娘说第三遍不成?”
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刻板如步九霄者遇到姨母这样一个老妈,他也只有徒自无奈的份儿,正如我遇到了岳清音这样一个哥哥,再怎么翻筋斗也翻不出他岳老大的手掌心去。
步九霄百般别扭地替我倒了茶,听得姨母又道:“你妹妹看不见,你递到她手里,当心着,别烫着你妹妹。”
心知不接这茶姨母必是不依的,于是我也只好伸出手去等着步九霄将茶杯递到我的手上,而步九霄亦只好乖乖儿地将杯子小心端给我,待我抿了两口后又重新接了过去。
“灵歌喝了么?”姨母不放心地问。
“喝了,姨母。”我答,虽然她看不见,估计一直都竖着耳朵听声音呢。
“呵呵呵,喝了就好,喝了就好!灵歌你且莫急着去,难得你表哥有空,咱娘儿仨在这儿好好说会子体己话!”姨母将我的手握得更紧,生怕我趁她不注意就瞎着个眼睛溜掉。
步九霄颇感为难地道:“娘,儿子还要查案,没有多少时间,只是抽空过来探望探望娘,很快便要走的……。”
“好哇!你娘我从怀你到生你再到把你一把屎一把尿地喂养大,多会儿也没说过一个没时间!你倒好啊!儿大不中留!如今自己老娘卧病在床,双目失明,你不说尽孝膝下,居然还拿查案做借口、说什么没时间?!看看!看看!我生了个什么样的好儿子哟!”姨母说到最后几乎是声泪俱下,以至于我不得不忽略“一把屎一把尿地喂养大”以及“儿大不中留”这两句话所引发的险些让我不合时宜地发笑的效应,连忙去拍她的手以安抚她的情绪。
“娘!您看您说的!”步九霄只怕已经头疼的在捏眉心了,“儿子这不也是为了尽快找出想害人的凶手么!您就先安心着休养罢!”
“安心?有个这样的儿子,你让老娘如何安心?!”姨母怒声地道,另一手砰砰地拍着床铺。
“娘,娘!唉……好好好,娘莫气,儿子听命便是,听命便是!”步九霄无奈叹气,终于屈服。
“你过来!坐这儿!”姨母拍着床,示意步九霄坐到床边来,“跟你妹妹说说你这几年的情况,好好聊聊!”
这……我是头一次见到聊天也得被逼的情况。
“娘!这有什么好说的!”步九霄仍旧做着小小的抗争。
“怎么没说的?!说说你是怎么出的仕,怎么做上鸣城的县令,又怎么被提拔着做到同知的!”姨母启发着他,暗示他该好好地在我面前说一说与他的能力及大好前途相关之事。
步九霄大约早已尴尬至极,硬是不肯吱声,于是我便听到又是一阵砰砰地闷响,却是拳头打到肩背上的声音,想是姨母气得极了,正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捶着他。道是:“你这东西!公堂上不是挺能说会道的么?!怎么在自己家人面前就成了掩口葫芦了?!你那点子能耐都哪儿去了?!”
步九霄打定主意只是不作声,姨母捶了他一阵也是心疼,只好住了手一声长叹,道:“唉唉!罢了罢了!谁让我命苦,天生就是个操心的命!如今房中也没有外人,只咱们娘儿仨,话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索性对你两个直说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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