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了头从大盗的魔掌中挣脱出来走到河边,小心肝儿不知为何扑嗵扑嗵跳得厉害,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缓和了一下情绪,垂眸去看映在清亮河水里的自己的身影。
对他有了心?也许罢,但这心目前为止也仅仅是好奇心而已,至于以后会多出哪些心来,无法预料也不想预料,顺其自然好了,如果我无法改变命运,那就只有随着命运而改变。
“在想什么?”大盗的声音响在我的耳旁,河面上映出他的身影,立在我的身后,歪着头笑,也望着河面上我的影子,“是否在掂量我适不适合做你的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唔……倘若我真把这个朝廷通缉重犯当做准夫婿带回岳府去,不晓得岳爸爸岳哥哥两人会作何反应?岳爸爸暂且不说,岳哥哥只怕会当场做乍尸状吧?嗳嗳,想起他那张死人脸啊,就觉得……嗯……既害怕又……又温暖……
喂喂,不可以,我在想什么?才跷家出来一天不到就开始想念了?这也忒没出息了。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脱离岳灵歌的生活,那就该果断些不再对过去存有任何的留恋才是。从现在开始,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向前看,莫回头,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咳咳。
“小月儿想家了?”似是不满自己一直在自说自话,大盗从身后握住我的两个手肘,偏下头来看我。
我想挣开他的手,动了动,发现没什么作用,只好作罢,望着水光里他的脸问道:“大盗哥哥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大盗低笑,“眨巴眨巴的,所有的心思都藏在里头。当它们看上去天真无邪的时候,就是你这小坏妞动小心眼儿的时候。而当它们看上去无所谓、看上去很冷淡的时候,却反而是你最在乎、最真心的时候。我说的可对?”
我慢慢垂下眼睑以掩饰我这双眼睛几乎要藏不住的汹涌的情绪。戒备心强的我一向怕被人了解怕被人看透,然而此刻被这大盗一字字一句句地戳中那个被我隐藏了许久的最真实的自己时,我却又忍不住全身心泛起一阵阵被人理解、不再孤独的愉悦颤栗!
……嘿!这可恶的家伙……他说这些是想来个反征服么?我猜中了他的行径,他便反过来猜我的心思,两个人似乎展开了一场精神较量呢,被最终征服的那一方想必下场会很惨,赔了面子事小,若是不小心将感情也搭进去,只怕……会尸骨无存罢?!
在装出来的矜持和骨子里的好强的双重作用下,我堪堪地压下胸中那波险些让我不顾后果对这男人缴械投降的狂澜,长长地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重又掀起眼帘,笑着问道:“那么,我方才想家的时候又是个什么样子?”
“唔……。”大盗也望向水光里的我,笑道:“家么……我不了解,小月儿的眼睛里有暖暖的柔柔的光,我猜那玩意儿大概就是‘家’罢。”
那玩意儿?我想偏脸看他,却不小心令自己的额头蹭到了他的唇,慌忙低下头,惹得他喉间一声轻笑。
“你说‘猜’?难道你不曾想过家?”我胡乱找着话题以掩饰自己主动被非礼的尴尬。
“唔……想过,天天想。”大盗笑。
“那为何不回去?”我问。
“因我在找回去的路。”大盗依旧笑。
“你……。”我再次偏头,微向后仰以避开他近在咫尺的脸,睁大眼睛望住他。
“我没见过那玩意儿。”大盗笑得轻描淡写。
他……原来……是孤儿?
没见过……说明,说明他自小身边就没有亲人且独自流落在外,那么他是被谁抚养长大的呢?他的功夫又是跟谁学的呢?他总该有个栖身之所吧?莫非当真就是这处幽静的山谷,天为庐、地为席,伶仃一人?
“在找回去的路”,是否就是说他正在找寻自己的亲人、自己真正的家?那么……他不合常理的盗宝举动是不是与此有关?他……他原来、原来并非是无法无天的犯罪者,他只是同我一样,同样是渴望着一个每当想起就可以让目光变得暖暖的柔柔的家的孤独之人……
“那么……。”不自觉间,我的声音轻柔起来,转回头望向遥远的天空的尽头,一缕云软软地飘过,留下几丝浅浅的痕迹。“你可已经找到了路的方向?”
“唔,我似乎迷路了。”大盗笑着放开了我的手肘。
“怎么?”我回身望向他。
“因为在我寻找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离家出逃的小东西,”大盗伸出一根手指点住我的鼻尖,“令我有些怀疑‘家’是否真的那般乏味无趣、难以容忍,而我是否真的有必要继续找下去?”
“当然有必要……。”我认真地望住他,暂时忽略“小东西”这一令人不爽的称谓。“我……不是离家出逃,而是、而是觉得……如果我离开,我的家人便不必再为我的事感到为难,只要双方都知道彼此过得很好就足矣。何况……我也是在为自己找一个新的家……。”
“就是那个前院种花,后院种菜,面向大海,背倚青山的家?”大盗哂笑着打断我的话。
我瞪住他淡淡地道:“虽然不靠谱,但至少我在找。”
大盗笑眯了眼睛,道:“喔!原来小月儿是在暗暗鼓励我继续像你一样找下去……怎生是好——我已完全被这样的你迷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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