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哥儿。”叶宁摇了摇头,侧首道:“既来了,就把话说完吧。”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屋里的人都听到,“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皇后娘娘,岂能随随便便四下游历?!
当父亲亲口告诉自己和弟弟,这个惊天骇地的消息时,语气平淡悠缓,“不管我和她有什么瓜葛,当初分离都不是她主动愿意的,况且生下你们俩都不容易,特别是宥哥儿,为了能够生下你,你母亲是担了很大风险的,可没少吃苦头。”
目光平静,看不有任何怨恨,“所以我可以埋怨她,你们却不能。”
君夺臣妻!!
叶宁轻轻叹气,那些久远的已经模糊的片段,在自己记忆里反复倒映,以至于都分不出是本来有的,还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应该是真的吧?否则的话,怎么会凭空想出那么详细的场景?
可是那又如何呢?抵不过她和皇帝几十年相依相伴,抵不过围绕在她身边精心呵护的儿女们,父亲、自己,还有弟弟,终究是被她割舍抛弃了。
“七七。”不知怎地,顾莲面对宥哥儿有些怯,毕竟生下来,自己为了不牵挂就狠心没有看他,求助似的看向女儿,“虽然你不记得了,但是……”
“不。”叶宁打断母亲,“我记得你,公主姑姑。”
顾莲吃惊的回不过神,“你……,你怎么会记得?那时候,你那么小……,才得两岁多一点儿,怎么会……”
看来都是真的了。
叶宁不再怀疑自己的记忆,淡淡道:“我记得,为了追上来抱我,你从假山台阶上面跌了下来。只是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不知道母亲是在担心,反倒没心没肺的,缠着皇帝,要他带自己过去摘小花儿。
罢了,再提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叶宁觉得淡淡的可笑。
“母亲。”她喊了一声,用尽了所有的怨念和愤怒,像是了结心愿了一般,闭了闭眼,又轻轻的推了推身边的弟弟,低声道:“听话。”
叶宥同样是满目的愤怒和不甘,却没有违逆姐姐,低低道:“母亲。”
毫无预兆的,姐弟两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不等人去拿蒲团,便齐刷刷跪下,就着硬邦邦的地面磕了三个响头,闷闷有声。
“快起来。”顾莲赶忙上前搀扶。
当她触及到儿女们的身体时,忍不住有一丝恍惚。
终于摸到了么?真的。
然而叶宁还好,叶宥却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当即用力一甩手,他和父亲不同,自幼在段九谷涟漪夫妇的照顾之下,是和姐姐一起学过功夫的,手劲甚大,一下子就把母亲甩了出去。
还好周围没有什么东西,顾莲跌在地上,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震惊、意外、伤心、难过,还有忍气吞声的黯然。
“宥哥儿!”叶宁喝斥了弟弟一句,上前跟着窦妈妈一起,把母亲扶了起来,实在是没想到平素温和的弟弟,今儿反应会这么大。有心说几句,又怕场面更难看,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地,大家都清净了。
叶宥不论长相和脾气都酷似叶东海,其实颇为温和,方才实在是对生母有着太多怨念,才会不自控的那般情绪激愤。此刻被姐姐喝斥,又见母亲跌坐在地上,自己也是有些过意不去,不管怎么说,她是母亲,是尊长,自己都不应该推她的。
可是道歉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涨红了脸。
“没事,没事。”反倒是顾莲急着分辨,“哪儿都没有磕着。”掸了掸灰,朝着众人微微笑道:“你看,我好好儿的。”
叶宥听她语调温柔似水,出言辩护,不由心头一阵哽咽。
父亲的那句,“这天下,独你不能埋怨你母亲。”
自己已经十五岁了,母亲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生了自己,会是什么景况,大概能够想象的出来。心里有恨,却不只是恨她,更恨的是……,如此美丽温柔的母亲,为什么不能留在身边?为什么不能从小抚育自己和姐姐?!
如果她还和父亲在一起,也会对自己和姐姐很好很好吧。
像是感应到了弟弟情绪的变化,叶宁悄悄的扯了扯他,低声道:“宥哥儿,还记得来时我说的话吗?”不要去恨,也不要牵挂,这才是彼此最好的相处模式,大家都要好好活着才是。
她在屋子里面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火盆上,闪了闪,然后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一缕头发,看向弟弟,让他也拿了一缕早就绞好的头发出来。
顾莲见状大惊,“如何把头发给绞了?”
她自己是现代人,并不认为绞头发是什么罪过,但是叶东海是古代人,七七和宥哥儿受的是古代教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损害!
心里猛地不安起来!
叶宁开口道:“刚才那一声,和我们的三个响头……”她手一抬,将两缕头发扔进了火盆里,转眼化作灰烬,燃出一缕淡淡的呛人烟味,“以及这一缕头发,便算是偿还了你的生育之恩吧。”
“嗖”的一下,顾莲像是被人把心给挖走了。
“七七,宥哥儿!”她喊得一声,心里却是一片空荡荡的,疼得抓不着边际,看着面前目光决绝的儿女,忍不住泪如雨下。
叶宁长得像父亲,眉宇间却带着干净利落的英气,一字一顿道:“割发还母,断绝情分!”目光铮铮看向母亲,“就这样吧,你少些牵挂,我们和父亲也少一些怨念,都各自过各自的生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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