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分花拂柳往前行走,寂寂无声。
沈倾华在心里有一千种猜测,一千种打算,思绪有如云海一般翻腾不定,----大长公主一向脾气温和如水,但是眼下对自己起疑,等下会不会突然翻脸?她的心头一跳,总不至于……,想起身后那个跟影子似的宫女,越想越是害怕。
莫非是要把自己待到僻静之处,在下毒手不成?!
“就是这里。”顾莲回眸看了一眼,瞧她神色紧张、步伐迟疑的样子,便知是谷涟漪吓着她了,因而撵了人,含笑问道:“惠嫔,你瞧着这些凤仙花可还使得?”
沈倾华见她目光一片清澈无尘,心情缓和了不少,继而不免失笑,长公主若是真的想要灭口,哪里用得着自个儿亲自动手?因而大大方方跟了过去,打量了下,“花儿是开得极好的,只是忘了拿花囊过来了。”
顾莲顿时觉得她是个妙人儿,于是吩咐合欢道:“去拿花囊。”将一干宫人包括谷涟漪在内,都撵开了。
沈倾华还是有些紧张,试探问道:“不知道公主喜欢什么颜色的?”
“既然是染指甲,自然只有胭脂红和紫红使得了。”顾莲随口敷衍了一句,掐了一朵大红色的凤仙花在手,“惠嫔你知道吗?”她掠了掠耳边碎发,“母后一共生下五个儿女,除了妹妹以外,三个哥哥里面,我和三哥的感情是最要好的了。”
沈倾华眼角一跳,强压心绪,“是,看得出来。”
“哎……”顾莲幽幽的叹了口气,将那凤仙花随手扔了,“小的时候,大哥和二哥都大我很多,姝儿又小又淘气,唯独三哥和我的年纪差不多,我们总是在一处玩,一处说笑,好得就跟一对孪生子似的。”
她忽然抬起眼眸,嫣然一笑,“将来玲姐儿和珑姐儿长大了,想来也是如此。”
说到女儿,沈倾华心里不自觉的添了一丝柔情。
顾莲细细打量着她的眼色,然后背转过去,低了头,“我时常都想,要是我是一个男子,或者三哥是个女儿就好了。”声音里带出一丝烦恼、苦闷,以及纠结不安,“像现在这样,兄妹俩太要好倒成了错误。”
沈倾华心里震惊的无以复加,----果然,皇帝是爱慕自己妹妹的!兄妹之情,已经过犹不及,最终变成了禁忌之恋!
顾莲揉了揉眼睛,红通通的转过身来,轻轻的拉住了她的双手,“惠嫔……”泪盈于睫的望着她,“去年在假山的时候,想来你也听见了,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人,早晚都会猜到的。”无奈苦笑,“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公主……”沈倾华一生中从未如此慌张过,不知说什么是好,眼下秋意凉爽,却是不自控的冒出一头细汗,心中更是一团乱麻。
“从前……”顾莲一脸恍恍惚惚,像是陷入了回忆,无意识的揉搓着凤仙花,雪白的素手沾满了红色花汁,“哥哥还看中了一个小姐,长得和我很像,打算娶回来做妻子的。”素手宛若白玉,花汁有如鲜血,有一种触目惊心的对比之美,“可是,那女子却阴差阳错的嫁了别人。”
对方已经知道灞水河的事,以沈家的势力,想要打探这点消息,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既然如此,就让自己稍微误导一下吧。
“后来那个女子不幸落水,三哥他……,还不顾性命的跳了河去救人,可惜终究还是没有救上来,所以……”垂下鸦翅一般的纤长睫毛,“当我孀居再回来时,三哥就不想让我嫁人了。”
可供顾莲伤心的事太多,随便想想,就能不费力的掉出眼泪,她哽咽道:“我……,往后不嫁便是了,只做一个听话的好妹妹。”
沈倾华的双手被她握着,听到此处,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
当初自己做姑娘的时候,也曾有人暗地里表露过爱慕之意,----就在前几天,自己还意外地听到了他的名字。
可是自己心里明白,除了父母之母、媒妁之言定下的那个人,终究都是虚妄,所以从来不敢多言过一句,多行过一步。
一直谨守内心不敢逾越。
而皇帝和长公主……,简直就是荒唐!他们是亲生兄妹,怎么可以……,真是想一想都喘不过气来,实在是太骇人了!
顾莲继续说道:“方才三哥有些不高兴,我劝他……”双臂间的莹白色绡纱在风中轻轻飘舞,好似浮萍一般,使得她看起来越发的楚楚可怜,“不管是他的错,还是我的错,……都不与惠嫔你相干啊。”
“皇上!”沈倾华一双妙目尽是惊恐,听出了话里的意思,颤声问道:“你是说,皇上他……,他……”却是说不下去,只剩下牙齿在不停打架。
“你别怕。”顾莲摇头,一脸单纯认真之色,“我已经劝过三哥了,他也答应了,只要惠嫔你忘了这些就好。”手上用力握了握,使得气氛更加紧张起来,然后轻轻的问,“惠嫔……,你能忘了吗?”
----与皇帝和公主的名誉相比,与皇室丑闻想必,自己的性命微不足道!
沈倾华极力镇定心神,但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一开口,声音不自禁的比平时尖锐许多,甚至在打着颤儿,“我、我……,会的,会的!不……,公主,妾身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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