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囚月(四)(1)
殿内摆着几大个描金的箱子,箱盖敞开,里面是绫罗绸缎,珍珠玛瑙,在烛火映衬下,更是光泽流溢,华美非常。宫女们白皙嫩滑的手整理着箱内的东西,那种连城价值的名贵就在宫女的手中辗转、交递、流泄着。
归晚静坐在一旁,柳眉轻折,冷眼淡看,这些光泽和华贵进入眼中,隐然地刺目,光线映着她恬静的脸,却映不出她暗潮翻滚的恼,她的怨,她的哀愁无限……
她从来不知道失望是这样噬人的,就像看不见的针,一点一点刺进心中,却滴血不流。在宫中已经两月有余,传入耳中的消息却如此不堪。派三娘去南郡和罗陵打探,只是存着侥幸之心,谁知歪打正着。
楼澈带萤妃出宫,楼澈和端王合谋,南郡、罗陵等地的上谏抵触京中中书改革。这一件件的事实,传达的是最近的朝廷大事,同时也突现了她尴尬的立场。楼澈是真的舍了她……说到底,是她太低估了他把握局势的决然,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价值呢……原来两者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
不怪他,不能怪他……面多京城之变,他离开京城是明智之举,是权势之争的必然,事实也证明了这步棋走得妙极。皇上也面对两难之势……
不能怪他吗?心口微微有些痛,归晚半躺下身,伏在贵妃椅上,顺姿将一切愁绪埋进锦绸中,他所作所为难道真能用不怪两个字都掩过去吗?不行啊……他伤的,是她从小被娇宠和华美堆积而成的自傲,是她云淡风轻的洒脱,是她深蕴不露的心……
怎能不怪啊……
……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一声声的轻唤,撑起眼帘,眼前明亮起来,德宇立于床前,低头肃穆,仿佛站了许久,却半点没有不耐之色。归晚支起身,一顾殿内已没有其他人。
“夫人,虽然已是近夏,但是宫中夜凉,请小心身体……”刚进殿中,发现她一人躺在椅上,刚沐浴后穿着单衣褥裙,连丝被都未盖一条,让他心惊。
归晚含糊地呢声应答,看向他:“这么晚了,来这有事吗?”
“有事禀告。已经按照了夫人的吩咐,事情都差不多都准备完毕,只差最后一把助力而已了。”
“恩,”归晚坐正身,理了理发丝,“除掉他,对你也有好处,只要李裕是宫中主管,你就要受他牵制。何况,对于我出宫也不方便……”
这李公公,与她结下暗恨,两个月来处处与她为难,当初他伪装楼澈的宫中内应,与皇后结下梁子,此刻虽然形势逆转,他也不能再投靠皇后,所以见风使舵,巴结上印妃,为未来的仕途寻找靠山。此人心胸狭隘,报复心强,忠于皇上,又难以为己所用,何况他日自己如果要逃出宫,李裕身为宫中主管,无疑是个障碍,必须除之。
哀哀轻叹一声,归晚沉吟,两个月来,派德宇收买了印妃身边的侍女,印妃爽朗,但是耳根子软,容易听信谗言,听了侍女之言,已经对李裕的忠诚感到怀疑,最近又由于皇上不到她宫中探望,她早已不满,把一切都怪罪到李裕身上,越想越疑,视为眼中之钉。
还差少许,借印妃之手除了他只差了一个时机,一阵东风……
“夫人,要想铲除李裕,不可操之过急,要等候一个良机。”德宇规劝,最近归晚行事有些燥进,似乎顾虑什么。
淡浮涩意的笑容,归晚点头,她何尝不知道这种事是决不能急燥的,但是促使她不得不加快速度的就是当今皇上,他越来越奇怪的态度,让她有种害怕的感觉,他似真似假,阴晴不定。每日固定到隐月殿中休憩,渐渐地也不再以那虚假的温尔对她。在殿中批公文时,有时累了,不理成群的宫女,非要她亲手泡一杯清茶,吟一段文,甚至是在殿中为他找一本书。有时会突然大怒,不许任何人走进殿中,过了一会,又要她为他泡上清茶。
不能再留在宫中了,要出去……即使出去后也不知该往何处,她也必须走出这个金笼子。
“夫人……”
“等待时机成熟,你取而代之,成为主管之日,就是我能出宫之时了。”蔚然道了一声,归晚吟然一笑,脑中幕幕闪过,突然一人的影象停滞片刻,她脱口道,“如果这也行不通的话,还有一个人能救我。”
“夫人是指……”
“林将军。”一刹那,梅影纷杂,锦帕之言犹在归晚眼前重现。
叹息一声,德宇愁拢眉宇地看着归晚。这样的处境啊,一个难字怎能道完。
他十分谅解归晚的情况,并为之犯难,今日已有新的消息进京了,说是楼相与端王,南郡王即将进京,要为枫山之变讨个说法,与皇上成对峙之势,朝中局势惶惶不安,人人自危,一触即发。皇上有权,楼相有势,端王有理,以后的情势到底会如何呢……这些消息他都瞒着归晚,她现今已是如履薄冰,他怎忍让她雪上加霜。
“夫人还是好些休息为好,宫中之事,我会善加打理。”安抚地低语,德宇拿过一条薄丝被,平铺在贵妃椅侧,正要告退之时,门口争吵声起。
两人相视一眼,都感到奇怪,这景仪宫被严令禁止其他人进内,如不是德宇身份特殊,怎能进来,现在已是夜间,谁在此刻还能在宫外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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