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氏在堂外听到傅芷璇这话, 手中的帕子都握不稳了, 捂住胸口哭得肝肠寸断:“阿璇这孩子好生糊涂, 她这是不想过日子了吗?让那钱氏留下, 她和离, 把丈夫让给钱氏, 她怎么这么傻, 她都二十二岁了,和离了以后怎么办啊?”
“比她年纪小没成过亲的哪愿意娶一个和离的女人,比她年纪大的不是鳏夫就是休妻, 家里肯定有孩子成群了,她年纪轻轻,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 就去给人做后娘。我的儿, 你怎么这么傻啊?”
杨氏瞧大家都看着她们,心里又尴尬又无奈, 只得耐心劝道:“娘, 别哭了, 小姑子像你, 心地善良, 正所谓善有善报,老天爷会保佑她的, 你就放宽心吧。”
杨氏这话说得她自己都心虚。自家这位小姑子连娘家唯一的兄长都能威胁,你指望她对情敌心善?做梦吧。分明是她这小姑子瞧不上季文明, 想跟他和离而已。
但这一幕落到不明就里的围观人群眼中, 大家倒是对傅芷璇有所改观。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摇头惋惜地说:“哎,这孩子真是个实心眼的,可怜那孩子没妈,竟愿意让出正妻之位。”
旁边一妇人笑眯眯不动声色地奉承道:“水老夫人说得是。这个妇人啊,就是脾气太倔了,心眼却是个好的。她这样子啊,容易吃亏。”
旁边几人也跟着附和,几句话下来,简直把傅芷璇说成了一个心地善良,性子倔强,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有情人。
杨氏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她们刚才不还在暗地里谴责自家小姑子性子拧,善妒,得理不饶人吗?怎么才转眼的功夫这风向就变了。
杨氏忘了,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理,他们先前是看不惯傅芷璇咄咄逼人,状告丈夫这种出格的行为。但后来府尹大人查明,傅芷璇所言不虚,确实是季文明有负于她,她一下子就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受害者。
但现在这个受害者竟不计前嫌,自请让位,还替丈夫和他的后娶之妻求情,只是因为可怜那个初生的婴孩没有母亲。而辛氏又在一旁哭得惨兮兮的,似乎傅芷璇和离之后就只有到庙里绞了头发做姑子一途似的,吃瓜群众自然免不了要动几分恻隐之心。
再加上这位地位似乎颇高的水老夫人替傅芷璇说话,舆论的转变就不足为奇了。
此刻,别说吃瓜群众,就连当事人之一的钱珍珍也懵了,她扭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傅芷璇,能赶走自己她不应该放鞭炮祝贺吗,为何还要替自己求情?她这么做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同情自己的孩儿?可自己的孩子出生后,她看都没来看过一眼,明显是连面子情都不屑做。
钱珍珍不明白,季文明心里却豁然开朗,只怕这才是傅氏的真正目的吧。他阴恻恻的眸子死死盯着傅芷璇,难怪一直不愿意让他碰呢,敢情是一开始就打着和离的主意,压根儿没想过跟他一起过日子。
这傅氏好生奸猾。
终日打雁却不曾想反被雁啄了眼,也怪他大意,一直以为傅芷璇是在跟他使小性子,闹别扭,心想冷她一冷,她终会明白,丈夫才是她的天,迟早会变得乖顺听话。
谁料这女人竟暗地里给他整这么一出。哼,到官府告了他,让他徒一年半,丢了大脸,还想全身而退,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要拼做戏,谁不会!
季文明眼皮往下一耷,做出一副惭愧忏悔的模样:“府尹大人,此事确系下官思虑不周所致,但看在下官此举情有可原的份上,但求大人给下官一个补救的机会。下官以后一定改过自新,好好对待傅氏,绝无二心。”
人长得好就是占便宜,他这幅浪子回头的模样倒是糊弄了不少墙头草。许多人都觉得他只是一时糊涂,情有可原,毕竟夫妻俩相距千里之遥,又是在随时都可能掉脑袋的战场上,碰上个年轻美貌又温柔如水的女子,有几个男人不心动。他错就错在不该以正室之礼迎娶钱氏,乱了夫妻伦常。
这小子倒是长了一张巧嘴!府尹大人打量了季文明几眼,转而看向傅芷璇:“季夫人,你丈夫诚心悔过,夫妻不至决裂。你又身负诰命,若要和离也需礼部批准,你可想清楚了?”
府尹大人这是暗示她,若是和离,她的诰命夫人就要被削去,成为一介白丁。
这一点傅芷璇早已预料到。
诰命夫人固然珍贵,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纸死的文书,它能护住她不被婆家休弃,不被人正大光明地弄死,除此之外呢?这些虚名就能让她过得舒心顺畅幸福安康了吗?
不会,婆家的冷漠,丈夫的算计,钱氏的耀武扬威,小妾的争风吃醋,照常会上演。诰命这道护身符能做的实在有限。
若是只有失去诰命才能和离,才能离开季家,那她愿意,愿意舍弃这一纸荣耀,换来自由新生。
各种神色在她的黑瞳中交织变幻,最后都汇聚成了一如既往的坚定和决绝。
“大人,婚姻本是结两姓之好,若结缘不合,比是怨家,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何不各还本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傅松源的声音突兀地在堂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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