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庸、唐湛和唐澈三人在十字甬道的地方遇到了前来给尤氏送账簿的管事婆子余二家的。
余二家的是卫氏的陪房, 极有脸面, 曾见过李崇庸几次。她慌忙跪下磕头, 唐湛给她使了个眼色, 余二家的会意, 抄小道去了‘倚梅苑’后面。
凤香正和几个小丫头收梅花上的雪, 她看到余二家的慌慌张张跑过来, 连忙问道,“余奶奶,你做什么呢?”
那余二家的见是凤香, 喘了口气道,“快告诉老太君、太太,两位爷和太子往这里来了。”
“太子既来了, 怎么没人过来喊接驾?”凤香闻言忙将手里的霁蓝釉云纹梅瓶递给身旁的小丫头, 问道。
余二家的一面捂着胸口喘气,一面道, “谁知道呢。”凤香蹙了蹙眉, 又加快了步子, 余二家的也连忙跟了上去。
尤氏又笑着道, “老太君, 你还记得咱们库房里头收着的蕙娘绣的的那十六扇折枝花卉的屏风吗?琬丫头的手艺和她比起来,竟差不了多少。”
蕙娘是姑苏有名的绣娘, 精工刺绣。她所绣的人物山水,色丝鲜丽, 仿若画里头的景, 极是精细雅致。
宋琬抿了抿嘴唇,笑道,“大表嫂这就是谬赞琬儿了。”她的绣品虽说比常人绣的更精致一些,但若是和蕙娘比起来,就差太远了。
“老太君,大奶奶。”
凤香和余二家的一前一后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道,“大爷让奴婢们来传个信,说太子爷往这里来了。”
尤氏闻言皱着眉头道,“你们从哪听来的?太子爷来家里头怎么也没人提前说一声。”
余二家的道,“奴婢过来给大奶奶您送账簿,在半路上碰到了两位爷。”
唐老夫人拍着尤氏的手道,“你不必急。看样子太子爷是微服来的,咱们现在过去就是。”
宋琬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李崇庸。她跟在唐老夫人身后,一时有些怔忪。
没走多远,就见三个身形差不多高矮的男子往这里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男子头上戴着白玉冠,身穿玄青色的立蟒白狐腋箭袖,系着缂丝描金花边的鸾绦。
待至跟前,一众人都屈身行礼。李崇庸微微俯身,搀起唐老夫人和林老夫人,“不必多礼。小王此次前来,就是奉父皇之命看看你们的身子骨可还健朗。”
唐老夫人笑着回道,“劳圣上挂念,臣妇的身子骨一向很好。”林老夫人也跟着回了。
李崇庸这才点了点头,笑着道,“小王来的突兀,你们也不必太拘束了。”他说话的时候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宋琬身上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李崇庸又和身后的唐湛说话,“我听说你有个表兄在这里住着,可就是小时候曾在卫所待过半年的那个孟阶?”
唐照是皇子们的武学老师,李崇庸自小就和唐湛、唐澈熟识。孟阶在英国公府住着的那一段时间,李崇庸和他见过几面。
孟阶头脑聪敏,学什么都很快,给李崇庸的印象很是深刻。只是后来孟昶出事,孟阶跟着唐云芝嫁去青州府,两人才没有再见面了。
当时李崇庸还为他可惜了一番。
唐湛忙拱手应了一声‘是’。李崇庸笑了笑,又道,“说起来小王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他了。既然他在,何不请来一会?”
唐老夫人闻言忙吩咐唐湛,“殿下既要见你表兄,还不快遣人叫他来。”唐湛连连点头,派了几个小厮跑去‘蓼水轩’喊孟阶。
唐老夫人又提议,“这里不远处有个花厅,里头暖和些,不如殿下去那里坐一坐吧。”
唐老夫人和林老夫人身子骨虽健朗,但也不能吹太久冷风。李崇庸点了点头,抬手一请,“老太君,您先。”
有男客来见,妇人一般都要避嫌的,何况是太子爷。宋琬和尤氏、孙淑清、徐氏、林绮烟都站着不动,等着他们进了花厅,才都各自回房去了。
李崇庸走到花厅前,忍不住回头看了宋琬一眼。只见她披着大红羽纱面银狐皮里的鹤氅,脚上蹬着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一头乌黑的青丝挽在发顶,结成三个小鬟,髻上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
尤氏正在和宋琬说笑。她微微仰头,凤凰上衔着的珠穗一摇一摆。李崇庸能看得清宋琬半边白皙的面容,他看到她的嘴角上扬,似乎在笑。
明明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为何他竟觉着这般熟悉?李崇庸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抬腿进了花厅。
宋琬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孟阶。孟阶换了一身深蓝色的圆领直裰,腰带上系着一块白玉佩。他面色淡淡,朝宋琬挥了挥手。
尤氏掩着唇笑道,“看看谁来了?!”她又轻推了宋琬一把,“还不快过去。”
宋琬这才笑了笑,走到孟阶身前。
“你们两个说话,那我们就先走了。”尤氏一面笑,一面拉着徐氏往前走了几步,躲在了柱廊后面。
林绮烟绞着手帕跟在后面,看孟阶的眼神不免有些呆滞。尤氏瞧了一眼正说话的二人,又回头眉飞眼笑的和徐氏说,“你看她们两口子,也不知道害臊。”
徐氏携着帕子轻笑一回,点着尤氏的额头道,“听你这酸溜溜的语气,赶明儿让湛兄弟来哄你。”
尤氏笑着嗔了徐氏一眼,“你个没正经的。”她正要回头再看宋琬和孟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失神的林绮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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