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匆忙进了院子,拿了笸筐小心翼翼的放回她住的左边耳房里,从妆奁下拿出一个暗红色绣花钱袋,她打开看了一眼,又搁到衣袖里,慌慌张张的出了院子。
明月刚从老夫人院里回来,看见红玉脚步急促的出了月亮门,她挥着手喊了一声,“红玉,你这么着急是要干嘛去?”
红玉心里正想着事,听到有人喊她不防打了个激灵,抬头看到是明月,红玉才勉强笑了笑道,“家里来了人,我去看看。”说着攥紧了衣袖,快步走了。
明月还想说陪她一起去,刚要开口却见红玉走远了,她奇怪的咦了一声,捧着手中的糖盒进了‘风荷院’。
刚刚在玲珑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宋瑶的事情,明月迫不及待的想说给宋琬听,并没有注意到红玉的不对劲,还以为她是听到家人来看她有些激动。
听到明月蹑手蹑脚进来的声音,宋琬就醒了,揉了揉双眼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
明月吓了一跳,捂着嘴轻声道,“小姐,明月吵醒你了?”
宋琬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明月一眼,踩着脚踏下了罗汉床,随意问了一句,“红玉呢?”
“她家里来了人,出去了。”
明月见宋琬坐到了梳妆奁前,打着软帘唤了梳头丫鬟进来。宋琬抬头看了看菱花铜镜中白皙如玉的面容,突然想起一些事来。
也是在一个这样的秋日,阳光和煦,微风徐徐。她坐在西次间的前檐炕上正修整敬事房送来的木槿花,红玉捧了一碗汤药进来,她以为是平常的补药,一口气喝了下去。刚开始时她只觉着胃里有些不舒服,还以为是糕点吃多了不消化,嚼了一粒山楂开胃丸便睡下了,没想到半夜里却腹痛不止。
宫人请了太医过来时,她已经神志萎靡不清。一条命最终被救了回来,但她却再不能有孕。原来她喝的那一碗‘补药’里,放了十倍剂量的红花。
她当成姐妹看待的红玉,竟然亲自给她端了一碗‘绝子汤’。
望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红玉,宋琬总觉着这是一场梦。她不相信,红玉会做出这种害她的事情。
红玉是她从家里面带来的丫鬟,和她是一荣俱荣一损即损。红玉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
是没有好处,可她却只能这样做。因为要害她的人是她的亲姐妹宋瑶。
红玉在畏罪自杀之前,给她留了一封信。原来早在宋琬进宫之前,红玉就已经是陈月娥的人了。她不想害宋琬,可她一家人的性命全握在陈月娥的手中。
梳头丫鬟用抿子小心翼翼的给宋琬把杂乱的发丝梳平后方出去了,明月凑到近前,正想和宋琬说宋瑶的事,却见宋琬径直站了起来,盯着她问,“红玉去哪里见她家人的?”
明月看到宋琬严肃的脸庞,有些诧异。不过是红玉的家人来看她而已,小姐这么严厉干什么?明月虽觉着奇怪,但还是仔细想了想,回道,“应该是在后门那里。”丫鬟小厮的家人前来探望,都是在那个地方。刚刚红玉也是往后院的方向过去的。
宋琬点了点头,抬脚走出了房门。明月怔愣片刻,连忙跟上去。她打小就伺候在宋琬身侧,却很少见到宋琬有这么严肃的时候。红玉做了什么,竟让小姐这么生气?明月有些疑惑,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一句,“小姐,红玉怎么了?”
宋琬现在并不确认红玉背着她做了些什么,她也只是猜测。红玉为人一向谨慎,要抓她的把柄实在不易。红玉在信上说陈月娥手里握着他们一家人的性命,可见此事必定与她的家人有关。
宋家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大宅院,陈月娥和宋瑶都住在三进的后院里,特别是‘归芸院’,离后门只有几步路之远。
宋琬和明月走到那里果然看见红玉正和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说话。明月见过那个妇人,指着她和宋琬说,“那是红玉她娘周氏。”
后门正对着的是宋家的小花园,里面的树木枝叶繁茂。宋琬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不要出声,明月立即闭上了嘴巴,睁大了双眸疑惑的看向宋琬。宋琬并不想给明月解释什么,拉着明月悄悄的躲到了芭蕉树的后面。芭蕉树的叶子宽大,将娇小的二人完全包裹在里面。
红玉似乎正和周氏争论,并没有看到宋琬和明月。她眼眶里泛着泪花,声音中略带些哭腔,“娘,你莫骗我。哥哥的腿真被人打瘸了?还是爹他又赌了?”
周氏抹了一把泪,“娘何曾骗过你。娘也知道你的难处,这几个月都没来找你。你爹他欠了人家几十两银子,被上门追债的人打得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娘都没给你吭一声。你哥哥他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就被人家打瘸了腿。你也知道,咱们一家人全靠着你哥哥糊口,如今腿瘸了,咱家可怎么过呀。”周氏越说,泪流得越多,竟呜呜的哭了起来。
陈月娥午睡刚起,听得后门那里传来一阵阵呜咽之声,她蹙了蹙眉头,还以为是哪个小丫头受了委屈又偷偷的跑到这儿哭。侍立在一侧的紫鸢给春屏递了个眼神,春屏会意,悄悄地出了月亮门。
春屏走到后门那里,一眼认出了门口说话的人是宋琬房里的红玉,她渐渐地走了近了,隐约听到‘瘸腿’、‘赌钱’的字眼。微敛的双眸中精光闪动,春屏慢慢放缓了脚步,人影一闪躲到了一棵油松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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