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四郎一时没听出是谁,小厮却认出来了。
“春灵?”他瞪眼问道,“出什么事了?”
春灵啊,程四郎上前一步,看着夜色里小小的一团跪在地上抬起头满是泪水的小脸,可不是就是那个春灵。
“春灵,怎么了?快起来,起来说话。”他忙抬手虚扶说道。
春灵却没有起身,泪如雨下,看着程四郎跪行前几步。
“四公子,我不知道该找谁了,四公子,你能帮帮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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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春夜京城的热闹徐徐拉开大幕。
德胜楼里灯火璀璨,花红柳绿彩裙娟带飘飘,莺声燕语歌舞弦乐萦绕。
朱小娘子的闺房是德胜楼最好的房间,窗门关上,外边的喧闹完全被隔绝。
铜镜前焚香淡淡升起,让室内更添静谧,但对镜梳妆的朱小娘子微微皱起的眉头却显示她的心里并不平静。
门猛的被拉开了,喧闹以及浓烈的香气一起涌进来。
“阿衡!”
妇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人在一旁坐下,探头看她,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还没梳妆?”
朱小娘子转头看这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低头施礼喊了声娘。
“快些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眉还没画好?”妇人急急说道,一面亲手拿起眉笔,“来,娘来给你画。”
朱小娘子侧头躲开。
“娘,我今日不想见客。”她说道。
妇人含笑的面容顿时拉下来了。
“阿衡,娘和你说过,咱们可不能学那不成器的样子,有些名头就要骄纵。”她说道,“妓女就是妓女,骄纵过头了,那就是矫情了。”
朱小娘子侧目没有说话。
妇人又堆起笑。
“阿衡,要是别的时候也就罢了,你也知道娘从来不逼着你,接不接客,去不去赴宴,都有你自己做主,但今日来的人不凡,你也知道他来了只要你,你已经推了两次了,这次可真不能再推了。”她柔声说道。
“已经来了好几次了,许今日就不来了。”朱小娘子说道。
“好,他要是不来,你自然不用去。”妇人笑道,“那你也得先装扮起来,万一来了呢?”
朱小娘子挤出一丝笑,拿起眉笔。
妇人这才高兴的笑了,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阿衡最明白事理了。”她说道,起身出去了。
屋门拉上,室内恢复了静谧,鼻息间那妇人残留的浓烈香气却让朱小娘子心内烦躁,干脆扔下眉笔,抓过一把香投入炉中。
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人呢?
这么多年欢场中痴缠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像这样令她害怕的还是第一个。
或者说,这一天终于来了。
身为一个教坊司的女妓,怎么可能永远保着清白之身?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她以为她能有一半能力掌握自己的命运了,却没想到,在现实面前,还是不堪一击。
可是,真不想,真不甘心…….
怎么那一日会走错房间呢?误闯到那人的屋内,这一错,便走不开身了….
这其实也是证明她的魅力无敌,但此时此刻,她一点也不引以为傲,心里只恨不得没有长着这张脸。
朱小娘子看向铜镜,那双纤秀双眉,虽然刚被墨笔画过一道,惹人心动的线条已经突显了。
脚步声在门外急促的响起,门再次被拉开了。
“姐姐!”
“催什么催?”朱小娘子没好气的回头喝道。
春灵跪坐在门口,一脸的喜色。
“姐姐,”她喊道,“有宴请。”
“我今日不接客。”朱小娘子没好气的说道。
“是程家四郎的邀请。”春灵忙说道。
朱小娘子一愣。
程家四郎,又是谁?
“不接不接。”她摆手烦躁说道。
“姐姐。”春灵跪行上前几步,带着几分不安,“姐姐,不如接了吧,要不然一会儿那个人来了….”
朱小娘子微微一怔,手抚着垂下的头发默然。
“阿衡阿衡。”
妇人甜腻的笑声传来。
朱小娘子不由一惊。
“姐姐,姐姐。”春灵更是大惊,再次跪行进来几步。
“阿衡啊,高小官人来了。”妇人喊道,一面站定在门前,看到朱小娘子还是未梳妆,顿时急了,“你快点啊。”
朱小娘子一惊,忙拿起眉笔。
“娘啊,不巧了,我刚应下了别人的请。”她说道。
妇人一怔。
“应下别人的请?应下谁的?”她问道。
叫什么来着?朱小娘子忙看向春灵。
春灵领会。
“程家四郎。”她忙说道。
程家四郎?那是个什么东西?妇人皱眉,京中有名有姓的人家都在她心里记得明明白白,做梦都不会忘,从来没有个什么程家四郎。
老娘当花魁的时候,你还正吃奶呢,跟我玩这个?
妇人冷笑一声。
“推了。”她说道,“你去高小官人那里。”
“那怎么成?”朱小娘子脾气也上来了,“我应下怎么能不算数?”
“不用你食言而肥,这个恶人我来当。”妇人似笑非笑说道,“我去和这位程郎君说,怪不到你头上。”
说罢转身。
“我倒要看看这个程郎君有多大斤两。”
德胜楼一间包厢中,几个年轻男子正坐定,一面四下打量,带着几分惊喜。
“行啊,文俞,你竟然能请我们来这里。”其中一个说道,伸手拍打一下程四郎的肩头。
程四郎讪讪笑了笑。
“也就坐一坐,说说话。”他说道,迟疑一下,“听个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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