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确实看不懂,这个年代的地图太简陋了,上面基本只有城池和路的标记,幸好李素依稀记得大致的方向,目光顺着程咬金的手指一直游移而上,终于停在北方。
“薛延陀?”李素若有所悟。
程咬金点点头,笑道:“不错,薛延陀,说来也与你有关,当初你献推恩策,后来又献用间之策,这大半年来依你所言,陛下遣出大批的细作深入薛延陀,同时花费巨金收买薛延陀各部落的首领和将领,挑拨诸王子与可汗的父子关系,布局了大半年,终于到了快收网的时候了,薛延陀如今已乱成一团,多地部落发动叛乱,真珠可汗四处镇压,忙得团团转,内耗已非常严重,部落之间互相拼斗吞并,战端频发,如今的薛延陀,可以说脆弱得不堪一击了。”
李素渐渐露出恍然之色:“所以,陛下的意思是……”
程咬金点头:“该发动了,天赐良机,助我大唐一统北方,后顾从此无忧矣!北方的薛延陀和西突厥,向来是陛下的心腹之患,陛下欲除之久矣,可薛延陀兵力强盛,与我大唐不相上下,那时若开启战端,大唐精锐不知多少伤亡,如今……呵呵,如今不一样了,天时,地利,人和皆占,天予不取,必受其疚。为我大唐创此良机者,却是你小子啊。”
“自我中原有王朝始,北方便一直是中原的大患,所以春秋时六国开始筑长城,秦皇一统天下,将六国长城连起来,后来汉武帝不惜以倾国之力北击匈奴,为的都是抵御或消除北方的大患,大唐亦是如此,北方无论换了什么说法,匈奴也好,突厥也好,薛延陀汗国也好,终究都是大唐之患,陛下英武一世,绝不会容许江山社稷有这样一个大患存在,以前顾虑太多,不敢轻动,如今因你所献推恩策和用间计,火候终于到了。”
李素终于懂了:“所以,陛下欲御驾亲征?”
程咬金笑道:“陛下太看重这场关乎国运的大战,朝中任何人领军他都不放心,必然是要亲征的……”
眯着眼睛打量李素,程咬金又露出欠抽的阴险表情:“现在,你知道陛下为何布下如此大局了么?”
李素叹道:“攘外必先安内,朝中有内忧,北方有外患,陛下欲亲征,首先要把朝中的内忧肃清,否则亲征之后恐长安生变,同时也给大唐各世家门阀来个敲山震虎,暂时将世家震慑住,令他们不敢妄动,如此,陛下方可安心出征。”
程咬金哈哈大笑:“果然是个灵醒娃子,总算看出陛下的意图了。”
李素苦涩地道:“如果能早几天看出来,那才叫真正的灵醒。”
程咬金缓缓道:“此事看出来的人不多,魏徵那老货可能看出来了,但他吵得最凶,是真是假,唯有他自己清楚,总之,吵得最凶的不一定是逆臣,一声不吭的也不一定是忠臣,朝堂里的这滩水太浑了,本来此事陛下还需多酝酿些日子,只不过你那篇《阿房宫赋》闹出的动静太大了,陛下不得不提前发动,娃子,你很不错了,陛下千算万算,没把你算进去……”
李素想起什么,忍不住道:“既然此事完全是陛下布的局,那么营建大明宫一事自然不作数了,那些从各地征调来的民夫……”
“圣旨永远是圣旨,它是不会作假的,从关中河东河北等四道征调而来的民夫共计三十万,这些民夫自然不会营建大明宫,只不过……他们也别想回去了。”
李素神情阴沉地道:“陛下亲征薛延陀,自是一场旷久大战,三十万民夫征发北调,为我大唐将士运送粮草军械,正合时宜,陛下好算计。”
程咬金叹道:“此乃国战,大唐君臣官民军将人等,皆须众志齐心,将士在前方用命拼,民夫在后方略尽绵薄,此战旨在消除北方之患,保我大唐百年平安,纵一时有牺牲,亦是功在千秋万世之举,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娃子,心肠太软可不好,教陛下日后如何重用你?往后山高水险,穷凶极恶之地,你怎么活得下去?”
李素眼皮猛地抽了几下,愕然盯着程咬金:“山高水险,穷凶极恶之地?程伯伯的意思是……陛下,欲发配小子?”
“算发配,也算委以重任吧,估摸陛下本来没想到你的,结果谁叫你小子作了一篇千古雄文,大大出了风头呢,最后陛下龙目一扫,嗬,那里有个傻小子杵得笔直,大小长短正合适,就你了。”
李素:“…………”
程咬金哧地一笑,道:“一篇《阿房宫赋》把陛下骂得灰头土脸,颜面尽丧,你不会以为陛下只轻飘飘关你几天便揭过去了吧?陛下虽胸襟如海,君王的面子也还是要顾及的。”
“可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啊……”李素摆了个弱不禁风的造型。
程咬金被恶心得不行,狠狠“呸”了一声:“现在知道装嫩了,金殿慷慨激昂的时候想什么呢?赶紧收起你那恶心样子,不然老夫踹死你。”
棒槌粗的手指按在羊皮地图上,李素的目光顺着程咬金的手指一路向西,向西……
“停!可以了!程伯伯手下留情,陛下到底要把我发配到哪里去啊?”李素一把抓住程咬金的手指,不让它再动,再往前就能吃到吐鲁番葡萄干和烤羊肉串了,特别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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