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张虎嘀咕道:“什么刚被调走,他昨晚就不见了!”
“我们待他不薄啊,他狗日的为何要坏我们的事?”
“一定是想升官发财想疯了,想借这个机会攀韩四的高枝。”
“狗日的,有本事别让老子遇着,要是被老子遇着,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徐九的事回头再说,先说说韩四摆得这鸿门宴,我们是去还是不去?”吴忠义阴沉着脸问。
“哥,姓韩的一定没安好心,你不能去!”张虎急切地说。
“我怎会不晓得他没安好心,可要是不去,一定会被他小瞧。”吴忠义权衡了一番,顺手拿起刀:“走,去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得是啥药!”
“哥……”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不过也不能不防。”吴忠义边走边冷冷地说:“虎子,你赶紧去跟李老爷禀报,就说我和忠肝去拜见韩大人,去跟韩大人商量两军驻防的事。”
想到鲁巷左垒的防区跟这边紧挨着,张虎只能硬着头皮道:“行,我这就去。”
生怕被韩秀峰小瞧,吴忠义走出营垒又回来换上平时舍不得穿的官服,让随行的亲兵打起精神,这才同弟弟吴忠肝一起翻身上马,带着二十几个亲兵直奔鲁巷。
韩秀峰没想到他们来得如此之快,放下千里眼笑道:“还真是时势造英雄,要是搁三五年前,他们一定不敢来。”
“嗯,看着是有点官威。”刘山阳笑了笑,随即转身道:“志行,你和长生跟他们叙旧,我在这儿不合适,要不我先下去?”
“行,你先下去吧。”
刘山阳顺着小路来到山脚下,让张彪把火器团的兄弟全叫到路口。等了半柱香的功夫,吴忠义和吴忠肝出现在眼前。
“敢问哪位是吴都司?”刘山阳拱拱手,笑看着他们问。
“本官便是!”
“你是谁,官居几品,身居何职,见了我大哥为何不跪拜?”
“要是没猜错,你便是吴都司的胞弟吴忠肝吧,”刘山阳笑看着骑在马上的吴忠肝,意味深长地说:“鄙人姓刘,名山阳,乃道光二十年举人,因办团剿贼出力,得赏七品顶带,加知县衔,现而今随韩秀峰韩大人督办川东团练。你让我跪拜你二哥,有没有想过你二哥受得起吗?”
吴忠义可不敢得罪读书人,何况眼前这位还是个举人。
想到要是让一个举人老爷跪拜,那就是有辱斯文。到时候用不着韩四发难,李续宾李老爷甚至胡中丞都不会轻饶他们兄弟,急忙拱手道:“忠义见过刘老爷。”
“吴老弟无需客气,”刘山阳拱手回了一礼,随即看着道:“韩大人正在上面恭候二位,劳烦二位下马步行上山,随行的亲兵在此等候。”
吴忠义抬头看看山上,又看看周围那几十个手持洋枪的团勇,翻身下马,紧盯着刘山阳问:“刘老爷,您要不要搜搜吴某的身,让吴某把兵器也留下?”
“身就不用搜了,随身兵器一样可携带。”
“好吧,你们在这儿候着,爷一会儿就下来。”
吴忠义冷哼一声,就这么同吴忠肝往山上爬去。
本以为山上应该埋伏了不少兵勇,结果上来一看,竟只有韩秀峰和潘二两个人,并且跟山下的刘山阳一样没穿官服。
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韩秀峰回头道:“二位,巴县一别有五六年吧,没想到我们还能相见,更没想到我们居然成了同僚,要同心协力、并肩作战。”
“韩四,你想咋样?”吴忠义鬼使神差地问。
潘二原本很担心吴家兄弟见着仇家分外眼红,搞不好会动手,没想到吴二竟这么问,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韩秀峰一样没想到吴二会这么问,不禁笑道:“不是我韩秀峰想咋样,而是你们兄弟想咋样。”
吴忠义意识到说错话了,搞得像是怕他似的。急忙换了个话题,用杀人般地眼神紧盯着韩秀峰问:“韩四,徐九呢?”
韩秀峰轻描淡写地说:“他原来的差事办完了,我又给了他个新差事。”
尽管早猜出是徐九告的密,但吴忠义还是暗暗心惊,咬牙切齿地问:“徐九是你的人,他是你派到我营里做粮官的?”
“差不多。”韩秀峰顿了顿,接着道:“其实你们早该想到的,别的营都是营官的亲信做粮官,唯独你们营是一个外人做粮官。论与已殉国的罗老爷的关系,你们兄弟既不是罗老爷的同乡,更不是罗老爷的学生,打仗也不是最出力的,凭什么你们在湖南和江西时的粮饷几乎从未拖欠过,而别人的粮饷却经常拖欠。”
吴忠义猛然反应过来,紧攥着腰刀问:“这么说,我应该谢你了?”
“举手之劳,不用谢。”
韩秀峰走到他们身边,轻叹道:“古人云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打心眼里不想与你们为敌。毕竟冤有头债有主,你大哥的事既怨不得我韩秀峰,也怨不得脑壳不好使的大头,甚至都怨不得姜六,说到底只能怨持续了上百年的土客之争。可死的是你们的大哥,人命关天,你们一定是放不下的。”
“我以为你不晓得呢!”
“所以我不怪你们,更不会为难你们,只是大敌当前,现在不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时候。你们兄弟要是能顾全大局,那咱们就先放下这段恩怨。等剿灭长毛之后,要是我们运气好都还活着,到时候约定个时间,找个地方,把这段恩怨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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