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新官服,同费二爷一道去前厅见了下杨清河父子三人,又回内院跟王乃增说了一会儿话,恩俊骑着快马回来了。
“韩老爷,出事了,定郡王昨儿夜里薨了!定郡王府上的人刚去宫里报的丧,我回来时皇上正在召见恭亲王、郑亲王和彭大人。”
“定郡王薨了!”韩秀峰大吃一惊。
恩俊倒不觉得有多意外,一边擦着汗一边苦着脸道:“定郡王已经病了好几个月,不然皇上也不会命刚迁左都御史的联顺,帮同定郡王管九门防务。”
“这么说今儿个见不着皇上了?”
“差点忘了,皇上命奏事处的公公传话,让您过几天再递牌子。皇上还说您在办差时要是遇着什么事,又不方便去找肃顺大人,就让卑职换上黄马褂,亮出侍卫腰牌。”
韩秀峰微微点点头,想想又问道:“信诚,定郡王薨了,那步军统领衙门现在谁管?”
“联顺,皇上命联顺为步军统领。”看着韩秀峰若有所思的样子,恩俊又补充道:“据卑职所知定郡王年轻时曾跟联顺一道做过乾清门侍卫,关系不一般,所以患病时就曾向皇上举荐过联顺。”
“知道了,你先歇会儿。”
“谢韩老爷。”
今年走了好几位老臣,先是为官五十多年,历事乾隆、嘉庆、道光和咸丰四朝的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傅潘世恩。紧接着是琦善,现在又是定郡王载铨,这大半年净忙着办丧事了,韩秀峰能想象到皇上的心情一定不会好。
再想到这两天虽觐见不成,但差事不能耽误,韩秀峰走到门口道:“余叔,去找下你家铁锁,问问今儿个谁在宣武门当值。”
正准备找个地方帮恩俊把马栓上的余有福愣了愣,回头问:“问这个做啥子?”
“我下午想去城楼上瞧瞧,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行,我这就去问。”
余有福觉得这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铁锁和柱子说不上话,一样可去找永祥,应了一声,把马栓上,就撒腿跑出去了。
韩秀峰摸摸嘴角,回头道:“小山东,等余叔问清楚了回来,你就去王先生那儿拿上我的名帖,去把‘日升昌’京城分号和‘蔚泰厚’京城分号的掌柜请到宣武门,我打算在那儿见他们。”
“好咧,余叔那边一有信儿我去就去请。”
“日升昌你是晓得的,蔚泰厚京城分号在哪儿你知道吗?”
“知道,就算不知道我可以去打听啊。”
“行,先去忙吧。”
恩俊很清楚韩秀峰不会无缘无故把两大票号掌柜请到城楼上去说话,再想到皇上对打探夷情的事那么上心,甚至允许他不在宫里当值时也可穿黄马褂,主动请缨地说:“韩老爷,要不待会儿让卑职去请吧。”
“信诚,你已经跑了一上午……”
“没事儿,跑这点路算什么!”
“行,那待会儿就劳烦你再跑一趟。”
韩秀峰刚说完,就发现幺妹儿从内宅跑了出来,一脸欲言又止。想到琴儿早上说的那些话,打算甚至已经做过的一些事,韩秀峰暗叹口气,不动声色走进了内宅。果不其然,刚跨过门槛,就被琴儿拉进了左厢房。
“咋了,钰儿是不是不乐意,是不是哭了?”
“她没哭,也没说不乐意。”
“那究竟咋了?”
琴儿真有些后悔,苦着脸道:“她……她就说了一句回家也好,然后就一声不吭收拾行李。”
“这丫头,还赌气!”韩秀峰沉思了片刻,轻轻拍着她胳膊笑道:“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这不是要出门儿吗,我带她出去转转,顺便开导开导她。”
“真没事?”
“放心吧,真不会有事的。”
韩秀峰心想现在既要办皇上交代的差事,身为“小军机”又要时时刻刻关注朝局和战事,已经够烦心了,任钰儿的事不能再拖下去,就这么快步走到任钰儿的闺房前,轻轻敲了两下门:“钰儿,是我啊。”
“四哥,什么事?”任钰儿吓一跳,急忙站起身用蚊子般地声音问。
“换上在祖家场教娃们念书时的那身衣裳,陪哥出去走走。”
“四哥,这儿是京城,不是祖家场,我穿那身合适吗?”
“有啥不合适的,再说女扮男装溜出来逛街的大家闺秀多了,你不是头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任钰儿意识到四哥有话跟她说,犹豫了一下道:“好吧,不过您得等会儿。”
“不急,你先准备准备,准备好去前厅找我。”韩秀峰笑了笑,又回头道:“琴儿,你也去换身男装,我们一道出去转转。”
“我……我就不去了吧,再说我也没男人穿的衣裳。”
“没有可以穿我的,难得有空带你们出去散散心,别扫兴。”
“行,我……我去换。”
不知道女子换衣裳慢,还是要把头发放下来打辫子,回到前厅等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余有福打听完消息回来了,琴儿和任钰儿才换上青布长衫出来了。
确认今儿个在城门当值的门千总跟铁锁关系不错,并且铁锁和柱子已经去城门那儿等了,韩秀峰这才让恩俊和小山东一道去“日升昌”和“蔚泰厚”,然后带上女扮男装的娇妻和义妹爬上马车,优哉游哉地逛起南城。
先去法源寺,再去陶然亭,然后是窑台和松筠庵。
除了见着不少吟诗作对的风流文士,琴儿没觉得这几个地方有传说中那么好玩,但任钰儿却像是朝圣般地激动,每到一处都若有所思,甚至驻足躲在韩秀峰身后偷听那些文人雅士究竟在高谈阔论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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