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乃增在会馆跟黄钟音的学生姜正薪边聊边等,等了一下午也没等着韩秀峰,因为韩秀峰置办完行头,又买了一堆诸如花生、柿子饼、蜜饯等琴儿和狗蛋儿喜欢吃的零嘴,在路上遇着的柱子和余铁锁带领下直接回位于达智桥胡同的新家了。
大清官服皆需官员自行购置,连皇上赏赐的一些都如此。比如皇上赏赐官员花翎,以示奖励。可事实上只是赐予戴花翎的资格,花翎要获赏赐的官员自个儿掏腰包去买,而且价钱并不便宜,视眼数不同从几十两到几百两不等。
并且朝廷规定:凡寒燠更用冠服,每岁春季用凉朝冠及夹朝衣,秋季用暖朝冠及缘皮朝衣。于三、九月内,或初五日,或十五日,或二十五日,酌拟一日。均前一月由礼部奏请,得旨,通行各衙门一体遵照……
也就是说哪天穿什么官服,不是文武官员自个儿选定的,而是由朝廷统一下令,文武官员只能遵照施行。以至于对大多官员而言,为官之初购置官服真是一个极为沉重的负担,一些穷京官不得不长年借用。甚至许多官员升迁之后,首先考虑的不是庆祝,而是焦虑于如何置办新行头!
现在做上了“小军机”,今后会经常出入皇宫大内,衣着必须体面,否则不但不符朝廷规制,而且会让皇上没脸面。所以对穿着一向不是很在意的韩秀峰,决定今后在事关朝廷命官威仪的衣着上绝不能再含糊。
大毛冬帽、小毛冬帽、大呢风帽、小毛小帽、皮风帽各买了一顶,白鹇补子的五品宁绸官服、宝蓝线绉羊皮一裹圆、蓝宁绸狐皮一裹圆袍、灰宁绸羊皮一裹圆袍、天青缎珠毛马褂、朝裙披肩、蓝夹呢开衩袍、线绉夹外褂、宝底纱补褂、香色洋绉羊皮军机坎肩等应该置办的全各置办一件。尖靴买了三双,上衔水晶的小篮宝石顶子也换成新的……
有现成的买现成的,没现成的只能订做,材料和工钱加起来竟花了五百八十多两,这还是有人头熟、路子野并且会讨价还价的富贵帮忙,要不是富贵恐怕要七八百两!
不过韩秀峰现在顾不上想置办行头花了多少钱,因为赶到永祥介绍、温掌柜帮着租的新家一看,发现宅院是不小,里外共三进,可就是没马厩。既然车没处停,马没处养,那要买马车雇马夫做什么?
今天刚上工的冯小鞭急了,帮着把买的东西送进内宅,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回到正背着手欣赏花厅里那几幅字画的韩秀峰身边,愁眉苦脸地说:“四爷,真没停车的地儿,也没马圈,里头看着挺大其实不大,想搭个马棚都不好搭!”
韩秀峰也觉得这事有些棘手,回头问:“外头呢,有没有去院子外头看看?”
不等冯小鞭开口,不但对这一片比较熟悉,甚至曾送琴儿、幺妹儿和狗蛋来过这儿的柱子便苦笑道:“四哥,不用让他出去看了,外头也没地方搭马棚。这一带的房子盖得不晓得有多挤,一家挨着一家,这院子只有大门、侧门没后门儿,侧门出去的那条巷子窄得只能容一个人过,要是两个人遇上只能这样挤过去。”
柱子说完,又侧着身比划的了一下。
韩秀峰哑然失笑,想想又问道:“别人家呢?”
“四哥,你是说……”
“我是说租住在这一片儿的京官不少,人家是咋出行的?”
“租住在这一片儿的京官是不少,不过大多不会自备马车,有钱的雇马车、雇骡车或者雇轿子去衙门,没钱的走着去内城。”柱子挠挠头,又补充道:“真正的大官租的宅子也大,不但有马圈能养马,甚至连门槛都是活动的,都能拆下来让马夫直接把马车牵院子里去。”
余铁锁忍不住提议道:“四哥,要不换个地方住,去租个有马圈的宅院。”
“说得倒轻巧,宣南这一带寸土寸金,宅院哪有那么好租,再说已经跟房主说好了租一年,连租金温掌柜都已经帮着给了。”
“温掌柜也真的,他又不是没来过,明明晓得这儿没地方养马,还去买啥子车!”
“也不能怪温掌柜,人家是一片好心,只是没想到这些。”
“那咋办?”
韩秀峰指指内宅问:“柱子,你刚才说没后门,内宅后头是不是也有人家?”
柱子不假思索地说:“后头有一排人家,不过好像大多是店铺,因为后头不远有条小街,街上还有几个小会馆。”
“四爷,俺去瞧瞧。”冯小鞭不想因为没地方养马停车,丢了刚托张馆长帮找着的差事,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花厅。
余铁锁下意识转身提醒道:“从西边巷子过不去,得从前头绕,要绕好远呢!”
冯小鞭显然没听见,柱子不禁笑问道:“四哥,你是从哪儿找的这活宝,咋咋呼呼的,话没说完就跑了。”
韩秀峰正准备开口,外头有人问家里有没有人,能不能劳驾挪一下停在门口的车。余铁锁急忙跑出去,把马车牵到街口。想到要是再牵进来又会挡着道,等会儿说不定又得给人家挪车,干脆拜托街口店家的伙计帮着盯会儿。
把马车安顿好回到院子里聊了一会儿,冯小鞭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了,一见着韩秀峰便气喘吁吁地说:“四爷,后头是家卖书卖文房四宝的店铺,也不晓得是不是买卖不好做,掌柜的不打算再干了,这会儿正在跟房东商量干到月底就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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