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韩老爷,您是不晓得,下官这些天过得是提心吊胆,下官就等您来!”
“江海关帮办委员阿吉嘎拜见韩老爷!”
“下官阿克丹见过韩老爷!”
……
听说朝廷的平乱大军很快就会到,在这儿躲了几天的江海关税官们像打了鸡血似的,不约而同围了上来,争前恐后地打千行礼。
韩秀峰一时半会间也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就这么拱拱手敷衍了一番,随即跟着众人走进小洋楼的客厅。
厅里家具和摆设全是洋人的式样,韩秀峰在软绵绵的西洋椅上坐了下来,接过丫鬟敬上的茶,回头看着黄芸生问:“黄先生,吴大人身陷城里,吴大人的家眷呢?”
黄芸生没想到韩秀峰会问这个,急忙道:“禀韩老爷,吴大人的家眷一切安好,全在这儿,全在楼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韩秀峰微微点点头。
黄芸生紧张到极点,担心眼前这位曾率一千乡勇跟长毛真刀真枪干过的两淮运副问吴健彰的家人是怎么出城的,正不晓得该怎么解释,韩秀峰又轻描淡写地问:“花旗领事和花旗国的那个传教士究竟咋说的,他们到底能不能把吴大人从广东会馆救出来?”
黄芸生没想到韩秀峰连吴健彰被会党关在广东会馆都晓得,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韩秀峰面前,愁眉苦脸地说:“韩老爷,我家东翁真不知道刘丽川、李绍熙和李仙运跟天地会乱党有勾连,真不知道他们早有反心竟敢犯上作乱。”
江海关监督这官虽然很肥但不好做,搞不好会身败名裂,甚至会遗臭万年,韩秀峰之所以答应徐师爷,一是许乃钊的公文都发来了,用不了几天两江总督的公文也会送到,就算想不做都不行;二是卖鸡爽不但跟花旗人的关系不一般,应该能活着出来,而且卖鸡爽一边做着大清朝最肥的官,一边跟花旗人合伙贩卖大烟和各种洋货,有的是银子!
而他不但是上海现在品级最高的朝廷命官也最了解卖鸡爽和会党的情况,卖鸡爽被花旗人救出来之后一定会想着怎么才能脱罪,到时候他韩秀峰的折子就能决定卖鸡爽能不能脱罪,换言之,这个竹杠有得敲!
正因为如此,韩秀峰并没有让黄芸生起来说话,而是品着香茗冷冷地说:“匪首李绍熙和李仙云曾被你家老爷委以重任,招募青壮编练乡勇。结果他们不是帮朝廷招募青壮,而是帮天地会乱党招募青壮。这不是犯上作乱,而是叛乱!”
“韩老爷,您有所不知……”
“本官有所不知,本官知道的远比你预料的多!”韩秀峰脸色一变,接着道:“你家老爷跟匪首刘丽川不只是同乡吧?据本官所知,刘丽川来上海时不止一次找过你家老爷,你家老爷甚至帮一点医术也不通,甚至连江湖郎中都算不上的刘丽川谋了个行医的差事。黄先生,你说说,犯上作乱的匪首不是你家老爷的同乡,就是你家老爷器重的人,连作乱的那些会众都是你家老爷编练的乡勇。那些乱党闹成这样,一句失察说不过去吧,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江之昇等内务府派出的税官虽然紧张但不害怕,毕竟这跟他们没关系,甚至有的还暗暗幸灾乐祸。
黄芸生则惊出了一身冷汗,耷拉着脑袋跪着不敢再吱声。
“如果只是刚才说的那些,你家老爷出来之后想想办法,上峰或许还能帮着通融通融。可现而今城里的那些乱党竟打算让你家老爷做啥子‘大明国’的官,想起来了,好像是做上海都督。黄先生,你千万别说对此一无所知。”
黄芸生吓得浑身像筛糠一般颤抖,他怎么也没想到韩秀峰连这都知道。江之昇等税关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朝廷真要是究办下来,他们这些在卖鸡爽手下当差的很难说会不会被牵连。
“韩老爷,下官不知道,下官真一无所知。”江之昇急忙跪下道。
阿吉嘎也连忙跪倒韩秀峰面前,苦着脸道:“韩老爷,下官是满人,出身正蓝旗,下官最恨那些乱党了,下官怎会去造反!”
“谁说你造反了,起来,起来说话。”韩秀峰放下茶杯,不缓不慢地说:“江兄,你也起来吧,本官已经查明刘丽川、李绍熙等乱党犯上作乱与你等无关。身为税官,你们并无守土之责,上海县城失陷、江海关官署被捣毁,也与你等无关。”
“谢韩老爷,谢韩老爷!”
“韩老爷,要不是您明察秋毫,下官就算跳进黄浦江也洗不清。”
“好啦好啦,一个大男人,还是堂堂的朝廷命官,哭哭啼啼像啥样,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韩秀峰一边示意他们坐下,一边接着道:“江海关衙门被乱党捣毁了,但关税不能不收,税款一两也不能少,朝廷还指着用关税去平乱呢。巡抚大人已命本官署理江海关监督,劳烦你们几位把账册拿出来,本官要看看有多少应收却没收的税款。”
“禀韩老爷,下官这条命是拣回来的,那会儿光顾着逃命,没来得及拿账册……”
“账册没带出来?”
“没来得及。”江之昇苦着脸道。
韩秀峰追问道:“那你总该晓得有哪些税没收吧?”
“下官记得一些,会党作乱之前有十船英吉利商人的丝茶税没缴,折银约四万五千两。会党作乱之后这些天,拢共有十三艘洋船靠岸,其中英吉利国商船六艘,法兰西国商船两艘,花旗国商船五艘,所运货物有烟土、洋布等,应缴纳税银约八万多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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