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太沉,一口一口堆的太高,任钰儿和翠花既搬不动也够不着。打发走潘二,韩秀峰便亲自动手把箱子搬出来,一起帮着收拾满院子的书。
任钰儿能看出他与往日的不同,忍不住问:“四哥,刚才潘老爷说您要回老家,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回家就是回家,哪有什么真假。”韩秀峰把她整理好的一摞书放进箱子,直起腰看着对面已装满书的那几口大木箱,会心地笑道:“盼星星盼月亮,盼的就是这一天!”
“您这么急着回四川,是不是想嫂子了?”任钰儿怯生生地问。
“我跟你嫂子成亲没到半个月就出门了,转眼间出来已经快三年,你说我能不想吗,简直是日思夜想,连做梦都想!”韩秀峰感慨万千地说。
官老爷任钰儿见得不多,但没少听说过那些官老爷的事,从来没见过韩老爷这么专情的,想到自个儿将来一样要嫁人,竟羡慕地说:“四哥,嫂子能嫁给您这样的夫婿,真是好福气。”
“你晓得啥,应该是能娶到你嫂子那样的女子是我的福气。”韩秀峰弯下腰一边接着收拾,一边笑道:“我不但想你嫂子,也想狗蛋,就是你嫂子帮我生的娃。他打出世我都没见过,更别说抱。想想这会儿他应该快会走,快会说话了。”
“狗蛋,怎么取这么难听的名字?”任钰儿忍俊不禁地问。
“你嫂子生娃时遇上横生,不但娃差点没能保住,连你嫂子都差点没命。我岳父说娃没出世就遭那么大磨难,担心不好养,就帮着取了这么个小名儿。其实大名好听,我是秀字辈,到我娃这儿是仕字辈,所以曾做过翰林院检讨,后来又做过江西道监察御史的顾老爷,就帮我娃取名叫韩仕畅。”
“哪个唱?”
“开怀畅饮的畅,取仕途顺畅之意。”
“这名字取的真好,不愧为翰林老爷。”
“翰林老爷就是文曲星下凡,我娃一生下来就能沾上文气,所以说我娃有福。”韩秀峰得意地笑了笑,想想又扶着木箱道:“我之所以急着回老家,既是想你嫂子和娃,也是担心你嫂子和娃。”
“四川又没闹贼匪,您有什么好担心的?”任钰儿不解地问。
韩秀峰带着几分尴尬地解释道:“我家跟你家不一样,之前从没出过官,甚至连正儿八经的读书人都没出几个,我岳父那边也一样。以前家里穷,现而今我做上了官,多多少少赚了点钱,这变化有点大。我敢肯定要是再不回去,家里不管有啥好东西都会紧着我娃,等娃再大点,他不管要啥子我岳父和你嫂子都会给,太溺爱不好,这么下去可不行!”
“四哥,您是担心慈母多败儿?”
“我就这么一个娃,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我韩家将来能不能变成书香门第全靠他,你说我能不悉心教导?”
“四哥,您想得真远!”
“不是想得真远,而是我韩家能有今天不容易,我韩秀峰不得不想。”
任钰儿猛然意识到韩老爷不只是官老爷,也是一个女人的夫婿,一个孩子的爹,甚至是一个家族的希望,而他又把希望寄托在他的孩子身上。并且现在官也做上了,银子多多少少也赚到一些,相比接着做官对他而言家反而显得更重要。
想到光阴似箭,半年一转眼就会过去,任钰儿心里一酸突然有些舍不得,急忙背过头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我终于明白我爸为何一门心思想做官了。”
“你爸也不容易,毕竟你任家想翻身全靠他。”
“可这兵荒马乱的他要出去做官,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所以说男人不容易,女人一样不容易。遇上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只要活在这世上的都不容易。”
正感慨,韩宸微笑着走进小院:“这话说得在理,连皇上都不容易,何况你我。”
“裕之兄,你咋来了?”韩秀峰起身相迎。
任钰儿俏脸一红,急忙上前道了个万福,旋即赶紧去洗手帮着沏茶。
看到任钰儿,韩宸猛然想起韩秀峰中午帮那个姓任的贡生求官的事,不禁多看了几眼,直到韩秀峰招呼他进屋,才似笑非笑地说:“郭大人那边有顾院长和王千里陪,他们刚去看完正在修建的运副署、都司署和营房,又回书院吟诗作对去了,我在那儿连话都插不上,干脆来你这儿讨口茶喝。”
韩秀峰一边招呼他坐,一边笑问道:“就顾院长和王千里?”
“余青槐和李致庸也在,听说他们跟角斜、富安和安丰的那些生员都认得,甚至还有几位是他们的亲戚,郭大人很高兴,已经让他们差家人去请了。”
“请角斜、富安和安丰的士绅来吃酒?”
“不只是吃酒,还要请那些士绅明天一道观礼。”
“观啥子礼?”
“复建盐捕营的大礼,这么大事能不摆香案望阙磕拜,能不敲锣打鼓放炮?”韩宸笑了笑,接着道:“不过这些事用不着你我操心,顾院长已经让他侄子顾谨言去张罗了。”
“就这些?”
“不止这些。”韩宸从任钰儿手中接过茶,轻描淡写地说:“陆大明和梁六那些人,郭大人不但一个不落全收下了,还让他们接替梁九等人做亲随,过几天跟着一道去巡察各场,让梁九他们留在海安跟你一道操练即将入营的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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