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万福桥前在扬州城外收了几匹马,韩秀峰不但不稀罕甚至嫌难养。王千里之前一直呆在海安,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匹马,所以很稀罕也很喜欢,把六匹马连同在扬州找的马夫一道带回了海安,养在保甲局东面的河边,还让保甲局的民壮们搭了个马棚。这次出来帮运司衙门办差,自然要骑马出来。
余青槐小时候骑牛摔过一次,刚开始不太敢骑马,后来发现这匹马格外温顺,就这么也骑上了。
大头本来也想骑,可出来时韩秀峰有交代,除了王千里和余青槐谁也不许穿官服,一起来的弟兄们明明全是官,现在却全穿着盐捕营兵丁的号褂,胸前缝着一块显目的“盐”字,背后一个“兵”。总之,当兵的只能跟在马屁股后头跑,不能跟官老爷一样骑马。
好在这差事不是很急,早一天到晚一天到都没事。一行三十多人就这么走走歇歇,走了三天才走到邵伯镇外。
见镇外不但有皂隶弓兵盘查,还有绿营兵和乡勇巡逻,王千里从油布包里取出公文,叫上吉大一起进镇。余青槐和大队人马先在河边的树荫下歇息,打算等王千里跟前头的那些皂隶弓兵打听清楚再进镇。
吉二放下牛尾刀,一屁股坐下问:“余老爷,明明可以坐船,为什么非要走?”
“是啊余老爷,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嘛。”张庆余也忍不住嘀咕道。
刚刚过去的这三天,余青槐没少听他们发牢骚,只是懒得跟他们解释,见他们又怨声载道,回头笑问道:“脱裤子放屁?”
“难道不是吗?”张庆余咧嘴笑道。
“张庆余,这话是你说的,大家伙全听见了,等回去之后我帮你问问韩老爷,为什么要脱裤子放屁。”
“韩老爷让走的?”
“不是韩老爷让的,难不成是我和王老爷让的。”
“余老爷,我就是随口一说,您就当我放了个屁,韩老爷让我们走自然有韩老爷的道理,求求您了,回去之后千万别跟韩老爷提。”
“现在晓得怕了,还脱裤子放屁,这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居然发起牢骚。我看你们一个个是蹬鼻子上脸,提携你们混了个一官半职就忘了自个儿是谁!”
“余老爷,小的错了,小的不敢了。”
“晓得错就好。”余青槐伸了个懒腰,扶着马背笑道:“既然都想知道为什么有船不坐非让走,我就跟你们说个明白。你们现而今全是盐捕营的人,盐捕营是做什么的,私枭不只是海安有,运河、廖家沟和邵伯湖一样有,这么说吧,海安的私枭几乎全是从这一带过去的,对这一带不熟悉将来怎么查缉私贩,所以带你们走走看看,让你们先熟悉熟悉。”
“我就晓得韩老爷不会无缘无故让我们走。”
“既然早晓得为什么这一路上还要发牢骚?”
张庆余正准备辩解,只见王千里站在桥口朝这边招手。众人不想耽误功夫,连忙拿起兵器,背上行李,列队进镇。
大头走在前头帮余青槐牵马,正准备回头让后面的弟兄跟紧点,王千里竟迎上来告诫道:“弟兄们,进镇之后全给我安生点,四川总督慧成大人就在镇里,谁要是胆敢生事,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王老爷,我们四川的总督大人来了?”大头欣喜地问。
王千里被搞得啼笑皆非,忍不住笑骂道:“别一听说四川就想着巴结,慧成大人只是四川总督又不是四川人,跟你不是同乡,更不会认你这个同乡。”
“可他不在四川做总督,跑这儿来做啥子?”
“人家是奉旨率兵来攻剿贼匪的,你以为来做什么。”
“可贼匪在扬州城里,离这儿远着呢。”
不得不承认,大头虽口无遮拦,但这话不是没道理,既然是来攻剿贼匪的为什么不去扬州,躲在邵伯平什么乱剿什么匪。想到这些,王千里对率兵驰援江北大营的四川总督慧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些数。
前头有邵伯巡检司的皂隶带路,众人就这么一直跟到巡检司大门口。
给门子塞了几十文钱,门子飞快地跑进去禀报,等了不大会儿,邵伯巡检笑容满面地迎来出来,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把王千里和余青槐请进大堂,没想到走进大堂一看,许乐群竟坐在公案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王老爷,余老爷,这位便是生擒二十多个私枭,查获八十多万斤私盐的候补同知许乐群许老爷。”刘巡检把公文和王千里二人的名帖恭恭敬敬地呈给许乐群,又转身道:“许老爷,这位是运司衙门帮办盐捕营营务的王千里王老爷,这位是帮办营务的余青槐余老爷。”
“原来是王兄和余兄,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许先生客气了,海安一别有小半年了吧,没想到许先生不但风采依旧,还官运亨通做上了正五品的官老爷!”
许乐群下意识问:“王兄认得许某?”
王千里再次拱起手:“今年正月初一,在下应时任海安巡检韩老爷之托,曾去巡检司衙门帮韩老爷安抚过那些战死青壮的亲属,有幸见过许先生一面,跟许先生有过一面之缘。”
许乐群不但听说过王千里和余青槐,也晓得王千里和余青槐全是韩秀峰的人,只不过在海安的那几天不是醉卧花船就是在巡检司衙门里深居简出,从来没跟王千里和余青槐打过交道,要是王千里不提他都想不起来曾打过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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