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安镇很小,根本藏不住事,早上发生一件事,用不着等到天黑就个个全晓得了。
韩秀峰越想越觉得顾院长的话有一定道理,要是暂且让任家丫头留下,镇上的那些婆娘反倒不会说三道四。如果就这么让任家丫头回去,镇上那些本就看不惯任家丫头的婆娘一定会以为嫌弃任家丫头懒,甚至会在背后数落任家丫头好吃懒做。
而正如顾院长所说,任家丫头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真要是因为这事被镇上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取笑,一个想不开真可能去投河。
事到如今,只能“将错就错”,但自作主张的苏觉明绝不能轻饶,甚至连大头和吉大吉二今后都得严加管束。
韩秀峰权衡了一番,请顾院长先去跟任雅恩解释,然后把苏觉明带到凤山脚下,把他交给顾院长的侄子顾谨言,让顾谨言监督他跟工匠们一起干活,不干满一个月不许回去!
苏觉明打小游手好闲,从来没干过重活,从来没吃过这苦。肠子都快悔青了,看着韩秀峰离去的背影欲哭无泪。
“苏兄,苏兄……”
“哦,来了。”
顾谨言不但早就认得他,而且小时候没少被他欺负,虽然不晓得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但可以肯定他一定犯了错,不然韩老爷绝不会这么罚他,强忍着笑道:“苏兄,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今天真是赶巧了,大师傅正在放线,等线放好了就放鞭炮敬菩萨开工,中午不光有肉还有酒!不过这地基今天得挖出来,那边有锹,你是自个儿去挑把用着顺手的,还是我去帮你拿一把过来?”
苏觉明急了:“谨言,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读书人,我哪会挖沟!”
“是挖地基,不是挖沟。”
“沟我也不会挖。”
“不会可以学,谁天生会干这些活。”顾谨言脸色一正,指着那些等大师傅放线的百姓道:“苏兄,你要是不赶紧过去,不好好挖地基,小弟就没法儿跟韩老爷交差,就只能去跟韩老爷请罪。”
“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行了。”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韩老爷有那么好糊弄吗?苏兄,你别让我难做,不然我真要去跟韩老爷禀报。”
苏觉明可不敢让他去禀报,扭头就往放线的地方走去,边走边嘟哝道:“去就去,不就是挖沟,爷不怕!拿根鸡毛当令箭,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怎么不去考功名做官……”
“苏兄,你说什么?”顾谨言不快地问。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
顾谨言年纪虽不大,书念的也不太好,但做事却四平八稳,韩秀峰相信他能把苏觉明整治服帖,根本不担心苏觉明那小子敢偷奸耍滑,回到南岸便径直赶到保甲局,让今天“坐堂”的王千里差人去喊大头和吉大吉二他们回来。
各村的青壮跟保甲局的乡勇不一样,不是要种地,就是有别的营生,不可能从早到晚操练,据说有的村是早晚操练,有些村是隔三差五操练,总之,不能就这么让大头和吉大吉二他们在乡下闲着,不然很容易横生事端。
等交代好一切,回到小院儿,翠花已经把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昨天换下来的衣裳也洗干净晾上了,正坐在井边摘菜。
“韩老爷,您回来的正好,刚才忘了问您中午吃什么。”
“随便。”
“随便是什么?”
“就是有什么吃什么,你做什么我吃什么。”韩秀峰想想又回头道:“这样吧,我进去给你拿点钱放你这儿,需要买什么菜,家里缺什么东西,你帮着上街买。钱花完了跟我说一声,我再给你拿。”
“这感情好,韩老爷,您放心,不会贪您钱的。我爸说了,在您这儿做事手脚要干净,不能贪钱,也不能占小便宜。”
这丫头真不会说谎,就差在脸上写着去其它地方做事就可以贪钱,就可以占点小便宜,韩秀峰忍不住笑了,正准备说晓得就好,任钰儿突然走出来,怯生生地说:“韩老爷,要不把钱搁我这儿吧,我帮您保管。”
她果然没回去!
韩秀峰楞了楞,停住脚步道:“任小姐,不,我还是喊你钰儿吧。你呢,也不要再喊我韩老爷,以后就喊我四哥。”
任钰儿暗想我是来帮你做事,又不是来给你做小妾的,就算做小妾也得喊老爷,顿时吓了一跳:“韩老爷,这不合适,这万万使不得……”
“别害怕,听我说完。”韩秀峰微微一笑,和声细语地解释道:“顾院长一定是忘了跟你说,我在老家有个堂妹,不光跟你差不多大,而且长得也很像,所以见着你是一见如故,想认你做个义妹,不晓得你意下如何,愿不愿认我这个哥哥?”
任钰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楞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急忙又道了个万福,激动地说:“钰儿愿意,能有韩老爷您这样的哥哥,是钰儿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说着说着,俏脸羞得通红。
韩秀峰心想真是个傻丫头,被人卖了都不晓得,暗叹口气跨过门槛走进屋,见她已经把西厢房里的书和早上写的书信全整理好了,回头道:“钰儿,哥这边虽缺个断文识字的人,但要做的事其实并不多。”
“韩老爷……”
“咋又喊老爷了,喊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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