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送走潘二和明道书院的学生吴澄,角斜场盐课司大使韩宸的堂弟韩博匆匆赶了回来,一进院子就急切地说:“韩老爷,韩老爷,仪真失陷,贼匪奔扬州来了!”
终于来了,这次不会有假,韩秀峰定定心神,迎上来问:“贼匪到了哪儿,估摸着啥时能到扬州?”
“府衙的探子说贼匪大军天一亮就出发了。”
“这么说贼匪天擦黑就能杀过来?”
“差不多,探子虽然一路换马,走得比贼匪快些,但再快也顶多快半天。”韩博擦了擦汗,又说道:“不过贼匪想占扬州得先过朱占鳌和张翊国那一关,他俩移驻桃花庵,领着三百多绿营兵和四百多个乡勇据守长春桥。”
连海安那个偏僻的小镇都有十景,更不用说扬州这样的大城了。
桃花庵位于城西的瘦西湖,野树成林,水草茂盛,桃花庵前的长春桥是从仪真来扬州的必经之地,因岸边有屿,屿上有亭,亭北有台阶通往“临水红霞”的牌坊,被文人墨客誉为扬州二十四景中的“临水红霞”。
年前从江宁去泰州上任时韩秀峰曾经过长春桥,知道“临水红霞”那地方,但不认为扬州协标副将朱占鳌不晓得从哪儿收拢的那三百多号绿营兵和盐运司知事张翊国临时招募的那四百多号乡勇能挡住贼匪,立马转身让大头赶紧收拾东西,让陆大明和唐国政赶紧去召集手下,然后一边往河边走一边问:“晓不晓得来了多少贼匪?”
“探子说不清,只晓得来了好多。用他的话说贼匪出城时有成千上万人,一眼看不到头!”
“仪真啥时候失陷的?”
“昨晚。”
“探子咋到今天才回来报信?”
“这我就不晓得了,”韩博愣了愣,猛然反应过来:“刘良驹、但明伦和张廷瑞应该早晓得了,他们只是没声张!”
“他们人呢?”韩秀峰紧锁着眉头问。
“刚出城,领着两百多绿营兵去了城北。”韩博不想耽误功夫,急切说:“韩老爷,我估摸着他们不一定敢去仙女庙或邵伯镇,十有八九会走小路。”
“有这个可能。”韩秀峰回头看了看正往这边跑的乡勇们,沉吟道:“想让他们出血,守株待兔看样子可不行。”
“所以我打算带人去追。”
“他们手下有两百多号人!”
“韩老爷,您觉得他们会带那些绿营兵走吗?”韩博低声问。
韩秀峰沉思了片刻,猛然抬头道:“他们这会儿是想走又不甘心就这么走,毕竟城里的盐商跟贼匪已经说好了。我们晓得贼匪不会只是借过,晓得贼匪根本不会让他们收复扬州城,但他们守土有责,一定会心存侥幸。”
“他们会在城外观望?”
“换做我,我一样会。”韩秀峰想了想,冷冷地说:“他们的那些个手下这是没见着贼匪的,等见着贼匪估计跑得比他们都要快。你和千里可以带人去,不过你们一人只能带一哨乡勇,梁六梁九他们到现在都没回来,吴文铭和青槐他们也不晓得有没有撞上贼匪,我这边不能一个兵也没有。”
想到这儿只有一百多号乡勇,韩博咬咬牙:“韩老爷,给我两什乡勇就够了,用不着带一哨!”
“行,就这么定。”
王千里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连忙道:“韩老爷,我也只要带两什。”
韩秀峰再次权衡了一番,答应道:“好,你们各带两什乡勇去城北,事不宜迟,现在就启程。”
“韩老爷,我们走了,您一定要保重。”
“是啊韩老爷,您是我们的主心骨,您一定要保重。”
“我没事,倒是你们得小心点,刘良驹、但明伦和张廷瑞他们真要是被贼匪盯上,那就别管他们了,赚钱的日子长着呢,犯不着因为点银子把自个儿搭进去。”
“我们晓得,我们会小心的。”
现在要去追的不是几个弃城逃命的官,而是白花花的银子,韩博和王千里一刻不敢耽误,叫上家人点齐刚编好的四十多号乡勇分承五条船过河。
陆大明他们缴获的金银细软全让潘二带走了,大头只要收拾几本书和换洗衣裳,等收拾好追到河边,一百三十多号乡勇已在哨长什长的呵斥下整整齐齐列好了队。
“韩老爷,这些劫道的贼匪咋办?”吉大指着刚押来的十几个垂头丧气的家伙问。
“他们不是喜欢扎红头巾吗,帮他们把红头巾全扎上,扎好之后一起押往万福桥。”
“遵命。”
吉大刚躬身领命,一直守在驿铺的亲兵江柱子竟带着两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追到河边。
“大明,先让弟兄们上船。”
“遵命!”帮办营务的几位老爷全不在,陆大明当仁不让地回头道:“各哨听令,拿好自个儿的兵器,看好各自的干粮,从甲哨开始依次上船,排好队,不要挤,不要急!”
看着眼前这一百多号不但有兵器,不但穿着号褂,甚至有些还穿着盔甲的乡勇,匆匆赶来的张光成和李昌经一时间竟愣住了,不想晓得韩秀峰咋跟变戏法似的变成这么多兵来的。
“张兄,李兄,五团乡勇全到万福桥了?”韩秀峰顾不上客套,走上来直言不讳地问。
“哦,全到了。”张光成反应过来,连忙道:“昨晚到的,这会儿正忙着安营扎寨,我和李老爷不放心,所以赶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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