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国屏没再说话,坐回去松了口气,其实他有挑拨离间的意思。
他巴不得刘承宗和虎墩兔斗个两败俱伤,但确实没污蔑。
因为虎墩兔大汗不需要污蔑,只要把他干过的事说一遍,就能达成挑拨离间的效果。
刘承宗现在就不太喜欢虎墩兔了。
他皱眉对大快朵颐的粆图台吉问道:“你们从未与后金作战过?”
陈钦岱才刚把话问完,粆图台吉像被踩到尾巴,‘腾’地站起身来,都顾不上擦嘴,怒目圆睁说了一堆。
陈钦岱抱拳道:“大帅,他说天启元年,插汉八营之一敖汉首领小歹青率两千骑围沈阳数日,曾与后金守军作战。”
李卑转眼便抱拳道:“大帅,敖汉首领小歹青天启四年醉酒与白塔峪守军格斗,被守军射杀;插汉八营中敖汉与奈曼两营被虎酋进攻,天启七年六月两营背叛虎酋,归附后金与黄台吉盟誓。”
“等等。”
刘承宗皱眉对李卑问道:“虎墩兔进攻自己两营?”
李卑点头道:“至于缘由,在下就没那么清楚了。”
刘承宗点点头,就从这些道听途说的故事里,他大概知道虎墩兔大汗是个什么样的形象,便对陈钦岱道:“你问问他,他们有多少人、多少战马、多少牲畜。”
陈钦岱问完,粆图台吉就神态自若地说了个数。
但没等翻译,刘承宗便扬着手臂道:“让他慎重思虑再回答,他们有四十万人还是四万人都与我无关,但插汉部到青海来,是逃出生天还是死路一条,就在他的回答里了。”
刘承宗估计他们只有两万人到四万人,毕竟信里虎墩兔要四万只羊嘛,怎么着不得分摊一人一只呢。
粆图台吉原本想说个大数,但陈钦岱知道刘承宗的意思,他对粆图台吉道:“你们没打过榆林军,也没打过宁夏军,我们和他们都交过手,大元帅都赢了,你们人越多越窝囊,说实话吧。”
他大可以对兵力夸大其词,但战线是不会骗人的。
粆图台吉低头想了想,道:“我们有六万七千余人、四万多匹马、四万多头牲畜。”
刘承宗对这数没有什么想说的,只道:“既然开诚布公,就别端着架子了,绰克兔台吉仰仗数万控弦,引军进青海争天夺地,被杀了,咎由自取。”
粆图台吉满面讪然,事情的道理本就如此,死了是技不如人,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个大哥要场面话算怎么回事。
这本身不就是想要以势压人嘛,那首先就要有能压住人的势。
察哈尔蒙古就压根没这东西。
刘承宗端起酒杯小饮一口,才继续道:“我跟你们往日无怨,后金是你们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你们若是来投奔我,我愿意给你们一条生路,可以在大小揣旦驻牧,我不会进攻你们。”
刘承宗在心里已经认定,只要虎墩兔率部进入青海,他们之间必有一战。
但这一战不能在虎墩兔刚进青海的时候就打,因为这家伙对内重拳出击对外色厉内荏,胆子太小了。
刘承宗担心自己这会说话如果重了点,会把虎墩兔吓得不敢进青海……回头叫黄台吉捉了去,不如先把他放进来,再徐徐图之,至少在青海打起来,有甘肃边军帮着守门,虎墩兔不好跑出去。
只不过他这么一说,祁国屏当场就站了起来:“大帅,万万不可与虎酋联兵!”
“后金是他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若我此时进攻插部,那我和进攻炒花五大营的虎墩兔又有何区别?”
祁国屏张张嘴没说话,面露喜色的粆图台吉道:“那,大元帅,信上说的羊……”
“没有羊,我为何要给你们羊?”
刘承宗笑着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道:“想一下,如果我想让虎墩兔给我一万匹马,我该怎么做?我来教你。”
粆图台吉楞了一下,就见刘承宗张开五指在身前,用另一只手点着道:“我用金银兵器或任何你们需要的财货去买;我去求虎墩兔大汗跟我结盟,请盟主援助我一万匹马。”
刘承宗循循善诱:“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给大汗上表臣服,发誓听从号令永不背叛,请大汗赐我一万匹马,总之……我不会脑子坏了给大汗送一张纸,希望大汗给我一万匹马。”
说罢,刘承宗换了个更加自在的坐姿,很认真的向粆图台吉问道:“话说回来,如果我这样做,虎墩兔大汗愿意给我一万匹马吗?”
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粆图台吉很认真地考虑着刘承宗的提议,考虑到察哈尔部目前的口粮状态,他很艰难地摇了摇头。
啪!
“这就对了嘛,我买、我结盟、我效忠,大汗都不愿意给我一万匹马,那就只剩最后一个办法。”刘承宗一拍手,指着粆图台吉道:“发兵去抢,大汗兵力和绰克兔相似,打垮大汗,所有马都是我的。”
粆图台吉仍然在认真考虑的氛围里,非但不觉得刘承宗说的有问题,而且还觉得特别有道理。
不过刘承宗最后说打垮大汗,让他背后冒出一身汗,元帅府窗户的小风一吹,酒就醒了一半。
好在刘承宗看出他脸上的担忧,便笑道:“我不缺马,所以不用担心,我说话算话,准你们大小揣旦驻牧,我比大汗要大方,你回去让大汗考虑考虑,他可以派人来买,只要拿着我想要的东西来,平价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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