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事的夸张一直到夜色降临还没散去。
他坐在院子里,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方承宇,眼里含着泪水。
“虽然已经听说少爷好了,可是…”他说道,抬手按了按眼,吸了吸鼻子,“这亲眼看到,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那你想象的你家少爷是有多惨啊?”
有声音插话说道,打破了这悲伤又温馨的气氛。
高管事看了眼坐在廊下翘着二郎腿的年轻男子,从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个陌生人,看着做派不像是汝南这边票号送来的使唤人。
但少奶奶不说,他也不问。
“不是惨啊,是欢喜,想象的冲击还是没有亲眼看到来的大。”他和气的说道,擦了擦眼角的泪,“这下太好了,我得提前给家里打个招呼,让她们做好准备,免得吓到老太太和太太她们。”
“祖母母亲姐姐们都好吧。”方承宇温和的问道。
高官事点点头。
“都好都好,就等着你和少奶奶回去呢。”他欢喜的说道,“你不知道,家里….”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又被人咳嗽打断了。
“家里的事不要详细说了,你也说了想象和自己亲眼看到的不一样。”朱瓒站起来说道,“还是自己回去看吧。”
他说着走过来几步。
“还是说说什么时候走,毕竟我也很忙的。”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自来熟,这么大爷做派?
是君小姐的长辈吗?
高管事再忍不住惊异的看着他。
原本这个时候应该有人介绍一下这个人,但院子里的三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雷中莲是不知道怎么说,方承宇是不主动说,君小姐是懒得说,因为她知道根本就不用她说。
果然不待高管事说话,朱瓒就已经自己开口了。
“或许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来自我介绍一下。”他说道,指了指一旁坐着的君小姐,“我是你们少奶奶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高管事神情惊骇。
救命?这么说路上果然有危险?信上根本就没说,果然是报喜不报忧,是什么危险?有没有受伤?我可怜的少爷少奶奶可是受了大罪……
他神情变幻刚要开口,朱瓒抬手制止。
“不许哭,说重点,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他说道,“救命的事已经钱货两讫不用再追忆了,现在我们来谈谈我护送你们这两个有钱人回家的报酬吧。”
报酬?价钱?高管事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但作为票号管事对金钱的本能让他脱口而出。
“你值多少钱?”他问道。
被人询问值多少钱,无疑是当做货物。
这种比喻对于有血性的人来说,是可忍孰不可忍,当要暴起而杀人。
但朱瓒没有暴起杀人,而是一笑。
“我值很多钱。”他得意又高兴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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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野外虫声阵阵,让人听得几分烦躁,但很快夏虫的鸣叫顿消,天地之间陷入一片死静。
这死静让人窒息,虽然现在这黑漆漆的野外没有人。
一阵风陡然刮过,传来哗啦啦的声音,一条白幡纸串乱晃,如同人的手挥舞。
这场景连鬼都能吓死,人受惊也是难免的。
暗夜里一块黑色陡然凸起,伴着一声低呼。
下一刻整块黑色都晃动起来。
“你鬼叫什么!”
“吓死老子了!”
一片坟地里响起乱七八糟压抑的喝声。
这喝声还未停下,紧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嚓啷兵器出鞘声。
“不好!”
“什么人!”
“有奸贼!”
尖叫声呵斥声骂声以及刀剑相撞的声音在这一片坟地里轰然而起。
叮叮铛铛的混战惨叫声连连,终于有一方人顶不住了。
“官差办案,官差办案,你们什么人?”有人尖声喊道。
回应他的是一脚。
“胆敢假充官差办案。”那人声音阴冷,“爷爷们才是官差办案。”
什么?
被脚踩在地上的男人只觉得脖子下一刻就要断了,他再顾不得掩藏身份。
“我们是怀庆府的官差,我们有文书。”他声嘶力竭喊道。
伴着这声音,嚓的一声一个火捻子亮起来,照出一张惨白的脸,如同鬼魅,地上被踩住的男人没被踩死差点被吓死。
一只手伸过来在他身上摸了几下,果然拿出一张文书抖了抖。
“竟然真的是官差。”他说道,眼中浮现几分惊讶。
四周的其他人也都停了下来,火把也亮起来,混战的双方这才看清对方。
大家都是穿着布衣素衫,一副毫不起眼的模样,但此时都握着刀,腰里还鼓鼓囔囔显然藏着不少兵器。
这边四五人,那边四五人,只不过这边的四五人都倒在地上,有两个还显然没了命,剩余的也都受了伤,神情惊恐。
“真是官差。”那人将手里的文书看完,皱眉没好气的说道,脚也抬起来。
被踩着的男人死里逃生捂着脖子坐起来。
“你们,你们不是我们追查的要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大着胆子看着这些人问道。
那几个男人神情阴冷的撇了他们一眼。
“你们办差就办差,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一个男人说道。
地上坐的三人神情不满。
我们鬼鬼祟祟?你们不也是鬼鬼祟祟?要不然怎么会认为你们是方家的人。
当然,这话是绝对不敢说出来。
“办差嘛,办的事追查要犯的差,当然不能大张旗鼓的。”他们赔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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