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七,朝会再开。
虽说年关与寿典已过,但随着春闱与南巡两件大事临近,在上朝的时候,德庆皇帝依然兴致颇高。
其实,对历代帝王而言,平日里的生活,说是无聊至极也不为过,虽说富有天下,却被诸般规矩规则束缚着,什么时候应该起床,什么时候应该用膳,什么时候应该理政,什么时候应该去应付后宫嫔妃,什么时候应该入寝,都有着详细的规定,会被《起居录》记载,亦被无数人盯在眼中,属于自己的时间与自由,说根到底,根本没有多少。
平日里的一举一动,诸般细节,亦需要细加考量,万般小心,谨慎行事,否则哪怕仅仅只是一件小事,一时疏忽下让人会错了意,说不定就是一场大乱……如此种种,所谓帝王心术,看似深不可测,但实际上却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并非“天下属于帝王”,而是“帝王属于天下”,这种差别,即造就了无数英君明主,也造就了许多昏聩帝王。
“陛下,应该起身了”、“陛下,应该用膳了”、“陛下,应该上朝了”……
类似的话,每位帝王每一天都要听到无数次,这“应该”两字,看似好像还有其他选择,但实际上对帝王而言却是半强迫性质的,据赵俊臣所知,德庆皇帝就对这两个字就极为厌恶,虽然并没有表现出来,但赵俊臣在德庆皇帝面前,却从来不会说“应该”二字。
这也是德庆皇帝宠信赵俊臣的重要原因之一,在德庆皇帝面前,赵俊臣一向只考虑“德庆皇帝想要做什么”,却从不考虑“德庆皇帝应该做什么”。
也正因为如此,对于春闱、南巡、庆典这种事情,历代帝王总会无比热衷,虽说到时候依然会被无数规矩束缚着,但与平日相比,总算是有些变化,也多些热闹,不会那般无聊。
………
正是出于这般期待,这一日上朝时,德庆皇帝是笑容满面的,按照计划,无论春闱还是南巡,从这一日开始,都要按部就班的开始准备了,出于这般期待,德庆皇帝并不介意今日早朝持续的时间长一些,讨论的内容详细一些。
然而,待德庆皇帝驾临,群臣山呼万岁后,德庆皇帝看着御阶下的群臣,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众爱卿起身。”
德庆皇帝说话之间,在群臣之中细细打量,总算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赵俊臣竟然不在!
不过,赵俊臣如今还只是二品尚书,上朝时所站的位置,也只在中间靠前,并不显眼,所以德庆皇帝也不好表现出来,装作一幅不知情的样子,缓缓说道:“年关已过,今年的诸般大事,亦要开始着手安排了,这首当其冲的,自是春闱和南巡了。朕的意思,春闱是我朝选材大事,乃是重中之重,礼部应该尽早拿出些方案来,至于这南巡嘛,也不能疏忽耽搁,可由户部尚书赵爱卿先行准备着,各位爱卿觉得如何?”
说话间,德庆皇帝低头看去,一番寻找下,好似才发现一般,眉头一皱,问道:“咦?今日赵爱卿怎么不在?”
出乎德庆皇帝意料的是,最先出列答话的,即不是管理群臣行为的吏部,也不是监视百官德行的都察院,而是一向与赵俊臣最不对付的太子朱和堉。
朱和堉神色间看似严肃,但些许喜色,却跃然于眉目之间,出列后扬声道:“父皇,赵尚书怕是不能负责南巡安排了,今日早朝之前,赵尚书刚刚在午门前下轿,还没走两步,冷风一吹,就昏倒了过去,这些日子怕是不能理事了。所以还请父皇把南巡的诸般安排,暂交由他人负责,依儿臣看来,礼部左侍郎鲍文杰经验丰富、精明干练,正是合适人选。”
德庆皇帝眉头一皱,却没有理会朱和堉后面的话语,只是问道:“赵爱卿竟在午门前昏倒了?怎么回事?是风寒还是什么?怎么朕没有得到消息?可有御医诊探过?”
说话间,德庆皇帝瞪了朱和堉一眼,显然对朱和堉这般幸灾乐祸并趁机抢权的动作心思有所不满。
注意到德庆皇帝的神色,朱和堉似乎也觉得自己心态不对,不似君子所为,垂头不语。
而对于德庆皇帝的连串询问,朝中百官在羡慕赵俊臣圣眷之隆的同时,却是面面相觑,显然对于德庆皇帝的询问,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还是工部尚书左兰山出列答道:“陛下,当时事发突然,只是时辰未到,午门未开,却也没有御医可以召唤,我等医术不精,却也查探不出什么来,只是帮衬着把赵尚书扶到了轿中,并回府治养。期间赵尚书清醒过来一次,但面色惨白,身体虚弱,虽依然坚持着要上早朝,但被我等给劝了下去。如今这个时候,想来赵尚书已是回到了府中,正在被大夫诊治,不过,赵尚书年纪尚青,又一向身体康健,想必再过些时候就能病愈,还望陛下不要担心。”
另一边,户部侍郎詹善常亦是满脸的赞叹,出列之后,从袖中掏出一沓折子,说道:“是啊,陛下,赵尚书忠君爱国之心,当真是让人赞叹,刚才赵尚书离去之前,生怕耽搁正事,强撑着精神,把这些折子转交于微臣,乃是户部去年的出入结算,以及今年的出入预算,还请陛下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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