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长桌上,泰尔斯在一片沉寂中轻轻呼气。
没有哪一场战争是孤立的。
苏里尔二十年前的暴行,导致了埃克斯特二十年后面临的抵抗。
二十年前的胜利,通向了二十年后的失败。
第二王子再度想起老乌鸦的话:
【在你们下定决心开战之前,我想,是否该先想清楚:这么做是否真的能达到你们的目的?有多少意想不到的事情会由此发生?会有什么额外的后果?在更加长远的未来标志着什么?对你们双方的影响该如何计算?】
御前会议室里,梭铎轻哼一声,打破沉默:
“就这样,补给不顺,收粮的部队进度缓慢。”
“围城不利,攻城的效率一再拖延。”
“而龙霄城女大公更是生死不明,随着龙枪旗帜回来的,依旧只有残兵败将,漫天谣言。”
生死不明。
泰尔斯竭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
在听完苏里尔王子与自由同盟的血海深仇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一旦塞尔玛落入自由同盟的手中……
不。
泰尔斯强迫自己不去想最糟糕的可能。
梭铎话语稍停,示意站在一旁的秘科男子继续。
后者点点头:
“在那之后,我们打探到一些,也猜测了一些:北地人的高层应该爆发了争吵。”
御前重臣们面面相觑。
“戒守城的贵族们萌生退意,但祈远城大公,高傲的库里坤·罗尼态度强硬,他威胁友军不得退后,声称要再度从国内调集兵力,来援前线,不成功,便成仁。”
“将帅不和,两边闹得很难看。”
泰尔斯脑海一动,久远的记忆碎片里冒出另一句诗:
【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梭铎叹了口气,插嘴道:
“而这是他们的第三个错误。”
也许是之前感慨过了,在座的臣僚听闻埃克斯特的昏招,已经不再波动。
秘科的疤脸男子沉稳地道:
“直到某一天,康玛斯联盟的旗帜,在自由同盟的城头升起。”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疑。
“康玛斯?”
基尔伯特讶异开口,随即果断摇头:
“不可能!”
“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
梭铎颔首皱眉:
“但这消息起到了它的作用:那时起,康玛斯插手战局的谣言便在北地军营中散播开来,主帅如何弹压也是无用。”
“另一边,苦苦支撑的自由堡军民听闻来援在即,备受鼓舞,信心百倍。”
“此消彼长,敌喑我振……”
梭铎缓缓抬起头,眼中精光闪烁:
“北地人的彻底失败。”
“就从那时开始。”
泰尔斯望着地图上胶着的战局,心有所感。
下一秒,梭铎的语言急促起来!
“谣言纷起之下,一位不愿冒险的戒守城贵族,在清晨弃营开拔,率先后撤。”
“也许他只是受气不忿,想更换防区,或者换地收粮,当然也不排除是间谍用计……”
一枚枚白棋在军事顾问的手下移动,离开原先的区域。
“然而以他为榜样,也多亏了之前与祈远城的不睦,相当大一部分的戒守城领主,在没有通知友军的情况下,就跟随他一道后撤,连带整体战线变形。”
泰尔斯紧紧皱眉:以自由堡为中心,连成一片的白方棋子渐渐散开,露出越来越大的空隙。
就像历经劈砍的百战铠甲终于耐受不住,崩开裂口。
梭铎·雷德一掌拍上长桌,面色铁青:
“这导致十里之外,顶在攻城第一线,疲累不堪但兀自强撑的祈远城诸军,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侧翼的警戒与援护。”
“将腹背软肋,彻底暴露在敌人可及的范围内!”
战局推进,听取军情的众臣同样严肃紧张。
“也许沟通不畅只有两个小时,也许北地人的破绽窗只有六十分钟,但还记得自由同盟的那张王牌吗?”
梭铎伸手一捞,从场外捞回那枚黑色骑士,松开手的时候,它已经出现在白棋的战线之前,仿佛幽灵闹鬼。
“巧胜龙霄城后,消失许久的他们重新出现,抓住了这个窗口。”
军事顾问咬紧牙齿,仿佛正在经历这场大战:
“晨雾未散,他们与自由堡里的残军内外配合,成功突袭。”
梭铎的用语很简洁,但泰尔斯只能想象那一天里的激烈与残酷。
“等后撤的戒守城收到更上层的命令,反应过来,强令全军停止后撤的时候,”梭铎叹了一口气,慢腾腾地伸出手,将原本势不可挡的白棋阵势拨乱:
“士气低落的祈远城后背受敌,仓促而战,最终日薄西山,败势难挽。”
话音落下,一片沉寂。
“太荒谬了!”
康尼子爵忍不住抱怨起来:
“北地人怎么能这么蠢!”
泰尔斯听着这些话,心情复杂。
“因为我们是安坐在这里,看着他们。”库伦公爵慢悠悠地道,可语气却有种罕见的肃穆感。
令康尼子爵一时哑然。
“然后呢?”
财政总管,裘可·曼盘算着追问道:
“戒守城的军队尚算完好,虽然战力不如祈远城,但也不容小觑,溃败的只是战场一隅,应该……”
但梭铎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他。
“戒守城的领兵者们心知犯下大错,急于补救的他们,做出了决定。”
“不是后撤设防,稳住战线。”
军事顾问已经不再痛心疾首,他面无表情地叙述着军情,将代表戒守城的白棋们一枚枚前推:
“而是回师战场,援救同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