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道车停在了中平轨道车站。秦厉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凝视着那些匆匆上车下车的带着或大或小包裹的百姓。从越京城到中平郡,两百余里的路程,一两银子的车费,如果换成是在齐国,这个距离,普通老百姓要走上数天时间,这还要天气晴好,不冷不热。而在明国,这个时间缩短到了半天时间。
一个轨道车,便将明国偌大的疆域拉近了,更短的时间,便意味着更高的效率,更快的流通速度,也就意味着财富。这一路行来,殷福与周求两人讨论的这些问题,让秦厉收获匪浅,这些商人们,总是能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诠释一个问题。
秦厉觉得,大齐的官员们真该也好好的听听这些商人们的道理,甚至皇帝陛下也该听一听。新皇登基一年多了,的确是魄力非凡,朝廷新政也直指大齐时弊,但久在明国行走的秦厉,总是觉得齐国与明国之间有很大的不同。但真要他说个道理出来,他却又说不出来个一二三。这一趟远行,却让他豁然开朗了起来。
在大齐,皇帝将商人当成了敛财的工具,而在明国,他们却是将商人视作了创造财富的伙伴。以前的秦厉与其它的齐国人一样,是看不起商人的。所谓商人,不过是把一地的货物搬运到另一地,从中赚取差价,他们本身,并不产生任何价值。他们倒卖的货物,其价值也没有多少增长。这个观点,其实是大齐从上到下的共识。这也导至了以前大齐商人的低下。
但现在,秦厉却已经不这么认为了。商人,也是能创造价值的,只不过他们创造价值的方式,不能为一般人所理解罢了。
殷福与周求是大明与大齐这两个国家最顶尖的商人,他们哪怕是随意聊起的一些话题,对秦厉这样本来就极聪明的人来说,无异于是醍醐灌顶,以前一直很懵懵懂懂的事情,一下子便看得明朗了起来。
一辆满载着粮食的轨道车在他们之前轰隆隆地驶出了中平车站,周求有些不解:“殷兄,西地今年干旱,但虎牢,雍郡等地却是丰收,西地并不缺粮啊,怎么贵国还大规模地往西地运粮呢?”
“平衡粮价。”殷福笑道:“虎牢雍郡的确可以支应缺粮的州郡,但这样一来,他们的常平仓就会出现很大的缺额,市场反应可是很敏锐的,缺额一出现,粮价便会应声而涨,而粮食,无疑是市场之上一切物价的基价,他一旦上涨,便会带动所有货物的价格都上涨,最终将会影响到整个西地了。所以朝廷要从其它地方调集粮食进入西地,保证粮价的平稳,不能让他有太大的波动。百姓对于粮价的涨跌是最为敏感的。”
“从别处大规模调粮,不会影响其它地方的粮价吗?”周求问道。
“大明今天西旱东涝,但其它地方可是大丰收,平抑粮价根本就不是问题,再者,不是还从你们齐国在大规模地进口粮食吗?”殷福笑道。“你周兄旗下,不也有商号向我们出售粮食吗?”
周求尴尬地笑了笑:“那倒是,不过我们出售的都是陈粮啊!”
“那倒无所谓,有粮即可。”殷福嘿嘿一笑,“过了今年,这些陈粮自然就会被腾出库房,用来干别的了。”
“大明的常平仓,一直能保证是满的?”周求有些不信。
“不但是满的,而且按照朝廷的规定,常平仓的粮食,要满足三年所需。”殷福骄傲地道:“正是因为这个政策,我们大明的粮价才一直保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上。手中有粮,心底不慌嘛。要是缺粮,老百姓谁不想着屯点儿粮食在家啊!你说是不是?”
“就没有人利用这常平仓倒腾几下?”周求笑问道。
“莫非在大齐,官员敢这么干?”殷福反问道。
周求点了点头。
“在我们大明,可没有人敢提着脑袋干这事儿罗。御史台变成了监察部,监察官员们遍布天下,知道首辅金景南当都御史的时候给他们的下属们立了一条什么规矩吗?”
“什么规矩?”
“一个监察官员,如果查不出来问题,那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殷福嘿嘿笑道:“有了这条规矩,那家伙,监察官员们没事儿还想给当地官员找点事儿呢,你晚上敢挪常平仓,天一亮,监察官员就会上门来找你的麻烦,接下来,就洗干净脖子等着被喀嚓吧!”
“这岂不会造就一些冤狱?”一直安静地坐在周求身边的秦厉忍不住问道。
殷福大笑:“怎么可能?监察部只有调查权,逮捕人犯是刑部的事情,审判人犯是大理寺的事情,监察部敢胡搞,能将其它两个衙门也绕进来?”
秦厉顿时默然了下来。
“咱们大明,不管那个衙门做事,旁边都有好几个衙门盯着呢。像我们这些经商的,最怕的是谁?税务司的官员啊,但要是他们乱来,我就敢去监察官那儿告他的状。监察部监察天下,啥事儿都管。”殷福笑着道:“所以咱们大明衙门的官员啊,绝对是这天下办事效率最高的,也最清廉的,当然,有几个老鼠屎也不奇怪,每年法场之上总会有那么几个想侥幸的家伙掉脑袋。在咱们大明,当官儿是最辛苦的一件事情。可不像你们大齐的官,那官威重的,隔着三里地就能闻出味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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