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无双两眼之中布满了血丝,脸庞有些浮肿,平时不太显眼的眼袋此时也分外显眼,不过精神却是十分的亢奋,瞅着摇摇欲坠的小石城上那在风中飘扬的残破不已的明威镖局的旗帜,杀意几乎不可遏制。
一场以为可以轻松到手的胜利,最后打成了一场前所未见的艰苦战役,在小石城下,他最先带来的一万精锐,足足折损了四成还要多,这可是他卞部的精华啊。要不是从卞文忠从昆凌城又派来了五千援军,他几乎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破了小石城,我要将你们杀得一个不留。”从牙齿缝里狠狠地吐出这句话后,感到胸中的郁闷也被冲淡了不少。不管怎么说,胜利已经握在手中了。
以他多年征战的经验,他知道对面的小石城已经不行了,再组织起一次攻击,这个顽固得如同茅坑里的石头的军寨,就将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拿下小石城对他意义重大。
握有了小石城,意味着他隔绝了周济云的后路,意味着周济云的覆亡,也意味着他终于彻底掌控了昆凌郡,而且与齐人背靠背了。有了齐人在身后的支援,他将不再是孤军奋战,更重要的是,他不再是人家饺子里那份馅儿了。
明军的战斗力让他极是心惊。
说起来,他这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与明军对垒,虽然对面小石城上空飘扬着一面不伦不类的明威镖局的旗帜,但卞无双知道,什么狗屁镖局,那就是明人的军队,只不过换了一张皮儿而已。
对方就只有这么一点人,再配上数千民夫,就让他伏尸累累,这一仗,当真是把卞无双打得心疼不已,要知道在小石城这下,倒下的都是他的心腹嫡系军队。
“擂鼓,准备最后一次的攻势,拿下小石城。”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厉声道。
数十面牛皮大鼓擂得惊天动地,士卒们开始快速列阵,一台台的攻城车,一架架的云梯迅速就位,所有人都知道,这将是最后一次攻击了,这一次的攻击之后,他们面前的敌人将再也不复存在。
笑意荡漾在每一个军官和士卒的脸上。
小石城上,坐在血泊中的关宁正在大口地吃着馒头,这里倒不缺粮,现在城墙之上很多裂口便是用粮袋子给堵上的。
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提着一壶酒,一口馒头一口酒,城头之上,但凡还有一口气儿的,也都和关宁一样,大口吞咽着馒头的同时,彼此还举着酒壶,吆三喝四。
关宁觉得自己活不成了,这城里所有人也都活不成了,既然如此,不如让这些最后的勇士们吃得饱饱的,喝得美美的然后再去慷慨赴死,至于军中不得饮酒的禁令,这个时刻,早已经被他抛到了九宵云外。
“别喝醉了啊,到时候拿不动刀子了,就算死,总也得还拖几个垫背的吧?”俞洪提着酒壶,一边仰头痛饮,一边大声笑着道。
“俞头儿,我受伤了,爬都爬不动了,能不能多喝一些,最好是醉死,这样对面的龟儿子来了,一刀斫下我的脑袋,我也感觉不到疼。”一个斜靠在一具弩机上的士兵大声道。
“瞧你那没出息儿样,你不会趴在地上装死啊,等他们跑过你的时候,你随便捅一枪,便有人垫背了。爬不动了就不战斗了吗?”俞洪翻着白眼道。
城墙之上传来轰笑声。
俞洪提着酒壶走到了关宁和岳开山身边,坐了下来,举起酒壶,三人不言声地咣当碰了一下,各自迎了一大口。
看着关宁,俞洪脸上泛起一股潮红之色,道:“老关,今儿个咱们都要死了,死之前,有一件事跟你说。”
关宁点点头。“怎么,我们兄弟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了,虽然不能同年同日生,但却能同年同月死,你难不成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不成?”
“有!”俞洪点了点头。
“我操你娘!”关宁瞪着独目道。“瞒着我什么呢?看你这样子,怕是不简单哦。”
“本来这件事,我应当烂到肚子里的,不过咱们都要死了,也就没什么可隐瞒得了。关老哥,我是大明鹰巢的人。你知道鹰巢吧?”俞洪慢慢地道。
关宁慢慢地瞪大了他的那只独眼,一边的岳开山也诧异地看着俞洪。
“从最开始,你就是我们选中的人,让你退役,只是计划的开始。”俞洪慢慢地道:“否则,按你的功勋,原本是不用退役而是可以晋升为将领的。后来我们两人的偶遇,唆使你开始当护卫,继而推动你成立明威镖局,原本这都是计划之中的事情。”
关宁的独眼愈瞪愈大。
“所以关兄,从一开始,我便在瞒你,你把我当生死兄弟,我却一直在利用你,很抱歉。”俞洪一仰脖子喝了一口酒,看着关宁。
“我操你娘啊!”关宁楞怔了半晌,就在岳开山很担心关宁将手里的酒壶劈头盖脸砸向俞洪的时候,关宁却嘿嘿的笑了起来。“我就说嘛,当初老子因为退役的事情去撞木钟,去求人,碰了满鼻子的灰,当时还指天踩地的骂将军们一点人情也不讲,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不是瞧不上我了,是另有重用啊,哈哈哈!”
“关兄,你不怪我?”
“怪你个毛啊!”关宁举起了酒壶,“我不想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家伙,我只知道,这些年咱们腥风血雨的一路走过来,你俞洪是一条汉子,是我关宁的好兄弟,来,干了这壶酒,咱们最后并肩杀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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