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虽停,但是天依旧阴沉沉的,黑压压的仿佛就在头顶三尺一般,伸出手去就能拧下一团水似的,压抑得人极其难受。
山道间的土壤吸饱了水,一些雨后才有的小水流从山顶沿着石缝往下,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一片。
不管对于哪一方而言,这都是极为让人讨厌的天气,一般的弓弦受潮软弱无力,甲片淋湿了就容易生锈,三天之内不将锈迹磨掉搽去,锈迹就会蔓延开来甚至结成一整块,甲胄也就算是废了一半。
不仅仅是如此的,低气压的潮湿天气给人带来烦闷感之外,还带来了泥泞的山道,兵卒战马在其间行走奔跑,都会让体力迅速的消耗殆尽。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进入夏季多雨的时节,对于汉人和胡人来说,都不是作战的好天气。
但是对于在枯骨关隘口的攻守双方而言,这样的天气,却不得不战。
对于鲜卑而言,现在正是阴山双方对峙之时,只有通过这里,尽早杀入阴山以南,才能带给交战双方最大的震慑。
断绝了汉军援兵之路,对于阴山营寨的士气打击自然是极其沉重的,并且如此一来,主动权就基本全在了鲜卑手上,就算是收拾不下阴山营寨,依旧可以在汉地劫掠大量的人口和财物,通过枯骨山道,返回鲜卑王庭,这一仗就怎么都不会亏。
如果稍有延迟,先不说在阴山的双方究竟是谁取得胜利,单单说枯骨山道这一只的鲜卑军,长途跋涉到了这里,却毫无收获,抛开会不会损兵折将这一点,对于鲜卑大王步度根的威名打击也是极大!
步度根现在也正在一个比较微妙的状态之下,如果不能够持续维护在部落里面的威望和名声,那么原先对于轲比能的略有略无的压制力,就可能就会产生连锁的微妙反应,到那个时候,别说轲比能会不会有什么别样的想法,恐怕从檀石槐那时候传下来的老鲜卑部落,都会从心里再次衡量一二。
之前檀石槐大王在世,那时北拒丁零,西击乌孙,东进夫余,南抗大汉,是何等的威风!
而现在步度根大王,虽然年龄并不大,但是怎么看都有些暮气沉沉模样,有生之年似乎最大的目标便是只想着让轲比能在面前臣服授首……
这上下一比较,简直是让人无语。
草原上的好汉一生,不就该用最硬的弓,骑最烈的马,拥有最漂亮的女人,让整个天下在自己马蹄之前颤抖么?
这天底下有多少的草场和土地,等待着草原上的好汉去争夺么?
而对这里的汉人来说,同样也是不得不战。
既然已经攻下了阴山河套区域,那么自然就要守护这里,要不然之前的所有付出岂不就是白费了?作为百年第一次涉足阴山,再度戍守在这汉家藩篱的边疆男儿,就也没有后退一步的理由!
阴山河套,除了可以农耕之外,更重要的是一块养马的天堂,若是再度丢失了这一块土地,那么汉人的腿就将永远短上半截,绝对不能让鲜卑人再次夺取!
此时此刻,在枯骨关隘之中,大战,就要在这泥泞湿滑的山地之间,以最为酷烈的姿态展现开来。
张辽才刚刚击退了鲜卑人的又一次的进攻,随手将夺下的敌方的长矛脱手投掷而出,发出“嗖”的一声破空尖啸,而对面正在结阵准备下一波进攻的鲜卑兵卒一个没注意,顿时就被射中,手中的大盾和战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从胸膛中喷涌出鲜血,溅得周边一同列阵的鲜卑兵卒一身一脸。
关前的泥土已经被踏得稀烂,加上尸首的鲜血浸润,战马已经不太好冲了,更何况关隘的口只有三四骑并行那么大,想要大批量冲上去也会被堵在城门口进不去。
现在的局势双方骑军都被迫转成了步卒,围绕着这个小小的枯骨关隘的废弃城门洞,在进行争夺。
在鲜卑结阵的十几名兵卒之后,便是方才带了后队赶来的吐尔金,见到了此番的情形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怒吼,连着他身边的甲士,也是齐齐怒骂出声,可是山道就是这样的,关隘口如此的狭窄,他们就算是再愤怒,也没有办法直接加入战团。
不是鲜卑人没有动过什么歪主意,但是射出的箭矢全数被张辽身侧的几名持盾亲卫给遮蔽了,而一旦鲜卑人开始向上进攻的时候,自己的人身影又会遮挡着后排释放冷箭的路线,因此也就断了偷袭的方案。
关隘之前,横七竖八的尸首,全数是鲜卑人的,鲜血几乎都将关前的一片土地都染成了触目惊心的鲜红颜色。
虽然枯骨关隘破烂崩塌,但是似乎只要是门洞那一名汉将矗立在哪里,这里就将是成为鲜卑人永远无法逾越的天堑!
鲜卑兵卒,一路趟着山道烂泥而来,身上马上糊上的泥巴比有的人的甲胄还要更厚,原本想着是到这里修整一下,歇口气,却没想到和汉人竟然在此打了这样一个蒙头蒙脑的遭遇战。
最先领兵到这里的鲜卑斥候的指挥,最初见到汉军来的时候,还打着伏击一下,然后射杀了汉军将领,然后纵马冲杀一阵,搅扰汉军军阵之后再退回关隘上防守等待后续吐尔金部队的打算,可是结果不仅没有达成这样的如意计划,反倒是被汉人将领直接斩杀在了城门之处,那个在城门洞旁缩成一团的尸首,便是这个愚蠢无能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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